由秘境之國滄林掀起的戰亂,一如其名,最終被秘密終結。煊朝境內、繁華天都又恢複往昔安寧。死於妖族之手的人無法再開口,而生者亦不知燕漠兩城和天都之外的風雲異象,倒是許多五花八門的傳聞開始在民間流傳。
不過若有空去茶樓酒肆聽聽那些段子,知曉實情的人恐怕會啞然失笑。那些故事情節各異,不過有一部分內容始終相同——煊淩帝是神仙附體或者真龍轉世,而四方影俠和滄林軍相互勾結,企圖改朝換代,其中不乏練習巫蠱之術的魔怪。
齊威將聽來的故事講給廣林王和清什,兩人隻是無奈地笑了笑,並未發表任何評論。齊威有些困惑,努力思索卻愈發頭疼。經過幾次魅心術的折騰,很多關鍵的事他已忘記,隻是腦海中仍殘留一些模糊的影像,讓他時不時陷入迷茫。
但無論如何,王爺平安歸來就好。隻是勤勉的廣林王連續三日都未上朝,深居府中,閉門不出,常與清什姑娘在亭間水邊親密交談,更讓齊威納悶的是,鈴蘭夫人也住在虛淵閣,每夜都以一種奇怪的理由差齊威去請王爺到音蘭居。
那理由讓齊威聽來簡直麵紅耳赤,什麼“壓抑不住身子裏的熱氣,需要王爺體內的甘露來平複”——向來溫婉內斂的鈴蘭夫人,竟會說出這般蘊含欲念的言辭,而每當正在陪伴清什姑娘的王爺聽到這個理由,會飛快趕到音蘭居,從窗外看去,兩人似乎糾纏相擁在一起,許久才分開,走入內室。
每到這時,齊威就會拽著兩個看熱鬧的舞姬離開,他們並不知曉,王爺隻是將鈴蘭夫人送回臥房休息,就離開音蘭居回到清什身邊,而在他們眼裏的“相擁糾纏”,其實是王爺讓鈴蘭飲一口自己的血,抑製住想要翼化的衝動。
“看來,在沒有完全翼化的時候進行壓製,之後還會反複發作。”玄音回到湖心亭,對正在望月沉思的清什說。
“是距離太近的原因麼?”清什並未看他,目光迷離地望著夜空。
“或許……”他的語氣有些遲疑,緩步走近,溫柔地從身後環住她的腰:“不如我們離開這裏,一起遊曆四方……”
“就像幽兒與你那般,浪跡天涯?”她轉過身,目光有幾分嚴肅,瞬間又被暖意覆蓋:“妖族雖滅,世間的紛爭不會終止,舊怨仍在,險流暗湧,即使心有渴望,我亦不能放下自己的承諾和責任。”
“我明白——”
“你不明白。”她有些急切地打斷他:“若說近,漠城幻境,鈴蘭就在我身邊卻未發作,何以如今需飲龍血?她天資聰穎,那翼化的衝動,已能控製自如,無關乎距離。鈴蘭也罷,幽兒也好,都不會被你的龍氣和龍血刺痛,任何親密都無需受苦。”
“你……吃醋了?”沉默片刻,他幽聲低語,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她微啟紅唇,欲言又止,目光幽怨地轉向旁側。
“沒有。”她生硬的回答怎麼聽都像是狡辯。
他溫柔地笑著,掌心托住她臉頰,緩緩將她的視線扶正。
“從未想過,你吃醋的樣子竟是這般可愛,比任何時候都要迷人。”他淺笑低語,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仿若看見了稀世珍寶。
她麵無表情地盯了他片刻,垂眸嗤嗤地笑起來,搖頭呢喃:“從未想過,我也會……”
“蒼白而絕美的麵容,不會因任何情緒而臉紅;空靈而神秘的灰眸,將所有心事藏於迷霧。現在想來,我曾以為是錯覺的色彩,都是你不經意間的真實流露。若我不曾看到雪狐藍眸記錄的最後光景,你會告訴我麼,你的心?”
“會的。”她認真回應:“那夜,我已決定重逢之際將心意訴說,無論得到怎樣的答複。”
“我要聽——”他說著,將她攬腰拽入懷中,湊近她的臉龐:“你還未對我說過,你的心。”
如果清什的心可以跳,此刻估計已經跳出了胸膛。這幾日與玄音朝夕相伴,撫琴賞月,談古論今,沉醉於他的千年風雅,享受著他的無盡溫柔,在他去往音蘭居的片刻光陰,又難免失落憂鬱。她的心,快被他裝滿了。有那麼一些時候,她的確想將所有人拋卻身後,與他攜手同遊世間,血脈族人、天下太平、責任承諾,皆與己無關。可若是那般,又與百年前冷漠膽怯的自己有何區別呢。她知道,不能再為愛而逃了。身在天都,雖總有無法忽略的阻礙,但可以靠近他,聽他溫柔細語,望他眉目如畫,她已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