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就是年節,天都的街市愈發熱鬧。戰爭結束的時機恰好,四方民眾又可過上一個安穩年。
虛淵閣年味寡淡,隻有齊威忙裏忙外置辦年貨,兩位舞姬隻顧給自己做新衣,而玄音依然整天與清什膩在一起,兩人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白日夜晚,暢談不倦。倒是鈴蘭最近消停許多,不再使喚齊威去找玄音,獨自出門回府,不擾他人。
那夜在幽明山,玄音和清什總算在最嚴肅的問題上達成一致,彼此在感動中給予對方最深沉的承諾。回來後,兩人更加親密無間,形影不離,若有人想在中間幹涉,絕對是自討苦吃。在齊威看來,鈴蘭應是感覺到再無可能,遂選擇放棄。他替鈴蘭感到惋惜,但一想當初如不是她先背叛王爺,又豈會失去所愛之人?回首已晚,隻能自憐自艾,接受現實。
忙碌與安寧中,時光飛逝而過,轉眼間除夕已臨。當天早上,宮裏來人宣旨,請廣林王攜鈴蘭夫人入宮過節。清什對這道聖旨感到奇怪,玄音說,與文武官員皇親國戚共度除夕夜,是宮中曆來傳統,鈴蘭也隨聲附和,講述其重要程度。
“雖然廣林王已離朝隱居,但宮裏宮外皆知他仍在虛淵閣,若不去,恐怕梵塵也難解釋,說不定還有好事者暗中打探緣由。”鈴蘭見玄音仍在猶豫,繼續解釋。
“可我若現身——”
“每年除夕夜,宮中都是上百人一起熱鬧,你遮好額間印記,壓抑幾分龍氣,混在血氣繁雜的人群中,梵塵的後裔不會特別在意。”鈴蘭努力打消玄音的顧慮,眼中閃爍著期待。
“鈴蘭說得沒錯,你們去吧。”清什說道。
玄音望著她,眼神溫柔。他所擔心的,隻是怕她一人孤獨。
“沒關係,你們去皇宮,我可以回幽明山,和大家——”
“別去!”鈴蘭急聲打斷她,神色有些慌亂,在兩人銳利目光的打量下,突然握住清什的手。
“雖、雖然至今,我仍愛著王爺……但我知道王爺對你的心……我不與你爭搶,所以……所以你在這裏等著,我們就是去充個場麵,很快就回來……”鈴蘭斷斷續續地說著,語聲有些顫抖。
清什心中湧起幾分疼惜,她沉默片刻,淺笑低語:“我不走,在這裏等你們。”
“還是讓雲莫來陪你吧。皇宮那種地方,也不是想走就能溜之大吉。”玄音依然不願讓清什獨自等待,不想讓她在除夕夜感受到半分淒冷。而鈴蘭的那番話,他似乎並未聽見,或是說充耳不聞,他的眼中,仿佛隻有清什一人。
鈴蘭的心在滴血。她恨不得讓玄音的手深入自己胸膛,摸到那顆破碎傷痛的心。但她的心,同時也在笑著。今夜,背叛者將接受懲罰,賜予她幽族新生的祖先,從此無法再糾纏她所愛之人。
數日前,當梵塵告知她計劃時,她毫不猶豫地投身其中,每天依照密旨,在天都內外尋找梵塵所需的製酒藥材,暗中送入宮裏。
在除夕夜宴會開始之前,皇親國戚要到指定地點等候,待文武官員到齊後,會有宮人通報,引領入席,最後,聖上駕臨,宴會方可開始。梵塵在他們候場之地構建了一個法陣。梵塵說,此法陣為隱形法陣,既不會被察覺,亦可阻隔外界氣息,屆時玄音和眾人在此等待,多勸他飲幾杯特製香酒,很快他就會對時辰失去感應,不覺得等待漫長,也無法知曉外界動向。而梵塵將借此時機,帶後裔離開皇宮,去往虛淵閣懲罰背叛之人。鈴蘭最後的任務,就是將玄音帶入法陣,讓清什留在虛淵閣。
鈴蘭問,清什身負赤紅之翼的元神之力,僅憑他們,能否成功?
梵塵說,他已經熔煉出可以弑神之物,對付清什,綽綽有餘。
鈴蘭完全相信梵塵,她相信梵塵懲罰背叛者的決心與自己一樣堅定,她相信,這個天衣無縫的計劃必然會成功。懷著如此信念,麵帶勝利的微笑,她挽著玄音的胳膊,一步一步,走進梵塵的法陣。
玄音沒有察覺出任何異常,與陸續到來的貴賓閑談近況,暢聊間觥籌交錯,未等宴會開始,大家已十分盡興。鈴蘭雖未飲酒,卻也醉眼迷離,媚笑盈盈。她想,此時此刻,背叛者或許已得到懲罰。
“蘭兒……”
忘我神遊時,鈴蘭忽而聽到一聲低沉呼喚,轉眸之際,玄音身體搖晃地向她走來。
“王爺。”鈴蘭摻住他,扶他到一旁坐下。
“這酒……有些奇怪……”玄音呢喃,他感覺頭暈眼花,四肢越來越麻木,甚至無法用龍氣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