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到下榻酒店,小寒立在窗前,靜默不語,眸中晦暗不明。
她緩緩抬起手,溫熱的指心暈開凝結在窗戶玻璃上的一朵朵晶瑩冰花,有淡淡的薄凉順著指尖蔓延至心底,空曠而冷寂。
窗外,漫長的街燈照亮寧靜蒼茫的雪夜,為無垠的白色世界籠罩上一層昏黃的陰鬱。
“翁女士,你不記得你最後一次來例假是什麼時候了嗎?”
“醫生,你會不會弄錯了?”
“翁女士,化驗結果在這裏,不可能錯的。”
心抽絲剝繭般的疼起來,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小寒的腦海裏不斷回放著當時她一遍遍詢問醫生的情景。
直到此時此刻,她仍是對自己已經懷有兩個月身孕的事實難以置信。
怎麼可能?
眉頭蹙起,小寒低下頭,雙手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撫上小腹。這裏不再是身體某個部位那麼簡單了,它正在悄悄孕育著一個小小的新生命——她和安寶的孩子。
孩子。
她和安寶的孩子。
她和安寶兩個人愛的結晶。
她和安寶的親生骨肉。
寶寶。
她和安寶的寶寶。
寶貝。
她和安寶的寶貝。
她和安寶兩個人的。
她和安寶,兩個人的。
從此,她就要成為這個孩子的母親了。
而孩子的父親,是安寶。
孩子。
母親。
父親。
安寶。
孩子。
她和安寶的孩子。
她的孩子。
她一個人的孩子。
她一個人的寶寶。
她一個人的寶貝。
她一個人的,孩子。
她,一個人的。
徘徊在糾結叢生的矛盾邊緣,卻終是掀起掙紮中的驚濤駭浪,沒入隱忍的痛苦深海。
覆在小腹上的十指失控地微微顫抖著,卸下故作鎮定的鎧甲,小寒所有的堅強全部崩塌,悲傷的淚水簌簌滑落,一顆又一顆重重滴在手背上,冰涼入心。
難過。
好難過。
真的是好難過。
難過到整顆心欲破碎成灰。
可是為何她感受到的是腹中孩子的憂傷?
孩子,媽媽的眼淚其實你是的,對不對?
你是因為心疼媽媽,所以才通過媽媽流淚的,是不是?
孩子。
我的孩子。
我的寶寶。
我的寶貝。
孩子,媽媽要對你說聲對不起。
你還未出世,然而媽媽卻自私地早早便讓你嚐到了人間悲傷的滋味。
這本不該是你承受的。
孩子,媽媽對不起你。
對不起。
做好晚餐的陸慕雲從廚房裏走了出來,來到客廳的她正打算喚小寒到餐廳用餐,結果發現小寒站在窗前偷偷拭淚。
“小寒,你又在想餘安寶那個混蛋了,是不是?”陸慕雲疼惜地將小寒摟入懷中,言語間盡是不甘與氣憤,“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受委屈的,我要把你懷了他骨肉的事告訴餘安寶,無論如何,他都一定要對你負責任!”
小寒慌忙從陸慕雲的懷裏起身,她緊張地用力攥住陸慕雲的胳膊,不停搖著頭,“慕雲,不要告訴餘安寶,不要!”
陸慕雲甚是惱火,憤怒的語調不知不覺就提了上來,“小寒,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傻不拉幾、委曲求全地護著他?!你肚子裏的孩子餘安寶也有份的啊!孩子不光是你自己的!他必須對你負責任!”
小寒忍無可忍,衝陸慕雲大吼,“孩子就是我一個人的!”
陸慕雲恨鐵不成鋼地緊緊鉗住小寒的肩膀,“小寒,你胡說什麼?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
小寒一把推開了陸慕雲,厲聲反駁道:“孩子在我的肚子裏,我說孩子是我一個人的,TA就是我一個人的!”
陸慕雲不想繼續和小寒理論,她索性拿起了手機,“我這就打電話給餘安寶,他要是敢對你不負責任,我立馬飛去上海將他碎shi萬段!”
小寒粗暴地奪下陸慕雲手中的手機,眸色淩厲地盯住陸慕雲,威脅的語氣,“慕雲,你今天如果膽敢打電話給他,那我們兩姐妹的情誼就到此為止!”
“小寒,你——”
“慕雲,你若是真為了我好,你就乖乖聽我的!”小寒直接打斷了陸慕雲。
“小寒,你這是何苦?”陸慕雲看不慣小寒如此包庇餘安寶,她著實替小寒感到不值,心痛的她淚流滿麵,“你為什麼這麼傻?他不值得你為他犧牲這麼多,他不值得的!”
“慕雲,”小寒走向陸慕雲,她變得平靜,伸手為陸慕雲拭去臉上的淚珠,“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已經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我根本不是為他,我是為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