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暮寒房間的門是從裏麵栓住的,這一點白玉沉十分清楚。因為他從來到雪暮寒門前的時候,推過好幾次。
前麵幾天來的時候,他遇到過崔言智一次。崔言智告訴他,雪暮寒將自己關在房中,不見人,也不應聲。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雪暮寒進去,幾乎都要懷疑他已經不在房間之中了。
白玉沉每日必來一次,為了能夠看沈衣雪一眼,也為了讓雪暮寒看到自己的誠意。可他卻從未見過雪暮寒來開過門。
當然,他也沒有如願見到沈衣雪,因為沈衣雪不是去給司蓮心換藥,就是躲在自己房中研究那玉簡。
而直接去敲沈衣雪房間的門,他還是不太敢的。畢竟離雪暮寒的房間太近了,萬一被雪暮寒看到,隻怕連解釋也不好解釋。
也是巧了,二人在此期間居然沒有碰麵。
如果不是隱隱有烈酒的氣味兒飄出來,白玉沉也以為雪暮寒已經在眾人皆不知情的情況下悄然離開了。
隻是,也許是一種男人的直覺,或者是潛意識,在聽到門內傳來腳步聲的時候,白玉沉躲了起來。
結果他就看到了發絲淩亂衣衫不整的沈衣雪走了出來。
那一瞬間,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將整顆心攫住,又像突然之間被浸入冰冷幽深的潭水之中,白玉沉整個人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他一直深愛著的女人,他為了她背棄原本的門派,為了她在劍宗外門做著雜役一樣低賤的事情,為了她讓自己身受重傷!
可是她呢?就這樣衣衫不整地從另一個男人的房間裏出來!
那他所做的一切算什麼?可笑?可悲?可憐?還是在她的眼裏根本什麼都不是?
指甲,深深地掐進了麵前流蘇樹的樹幹,細小的木刺趁機刺進指甲縫裏,有著尖銳的痛,卻怎麼也抵不過心頭如被尖錐刺穿的感覺。
他的嘴唇被咬出血來,他渾然不覺,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忍!
忍住從樹後衝出去的衝動,忍住去質問她的衝動!
因為他沒有立場,沒有資格質問她!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喜歡什麼人,做什麼事自然也與他無關。
而且,一旦當著麵說了出來,就再也沒有了轉寰的餘地!
她和雪暮寒的關係已經如此親密,到了可以在同一個房間好幾天的地步了嗎?看看她的頭發,她的衣服,怎麼讓人相信她和雪暮寒在房間裏什麼都沒有做過!
當然,他不得不承認,雪暮寒比自己優秀得不是一點半點。如果自己是個女子,隻怕也會放棄自己而選擇雪暮寒了。隻是,她和雪暮寒之間是有著一層師徒關係的!雪暮寒怎麼可以!
這才是雪暮寒一而再,再而三拒絕收自己為弟子的真正原因吧?
自己對沈衣雪的心思,從未隱瞞過人,當初在點星樓的時候,自己甚至當著雪暮寒的麵就表露過自己的心思。
當時隻是為了她能有一絲的感動,哪裏想到最後卻是招來了雪暮寒的忌憚?
再想到房間裏的酒氣,白玉沉甚至有一陣想要殺人的衝動!
直到沈衣雪的背影完全消失,白玉沉才敢從樹後麵走了出來,望著雪暮寒房間敞開的門,他忽然就有了一股想要衝進雪暮寒的房間,將裏麵的雪暮寒大卸八塊,千刀萬剮,碎屍萬段的衝動!
這樣想著,幾乎是不由控製他自己控製,白玉沉拖著沉重的腳步到了雪暮寒房間的門前。
顫抖的手,上麵青色的血管就好像一條條扭曲的毒蛇,纏繞在他的手背上。白玉沉用盡全身的力氣抓著門框,腳卻無論如何都抬不起來,邁不過腳下並不算高的門檻。
裏麵烈酒的氣味刺激著他,讓他的心跟手一樣,顫抖的厲害。
他忍不住去想,自己進去以後,會看到一個怎樣不堪的畫麵?香冷金猊,被翻紅浪?還有沉沉睡去的雪暮寒?
白玉沉不想去想,可是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受他自己的控製,越是不想去想,就越要去想。就如一個深沉的夢靨,甚至所有的細節都能在眼前浮現!
越是如此,心中殺人的衝動就越甚!
也不知在門口站了多久,似乎隻是很短暫的一瞬,又似乎漫長地如同一生一世,白玉沉才將自己的腳邁進去了一隻!
就這一隻腳,似乎已經耗盡的他通身的力量。
待他將兩隻腳都挪過門檻之後,還沒有抬起頭來,就感覺到有兩道冰冷而帶著嘲諷的目光如實質一般刺了過來!
心中有一霎的空白,白玉沉抬起頭來,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雪暮寒。
雪暮寒還是淩亂的頭發,還是髒亂的衣衫,隻是那雙眼睛卻清明無比,似乎一下就洞穿了白玉沉的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