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
夜流觴連續叫了兩聲,都沒有得到沈衣雪的回應,卻見沈衣雪捏住那張信紙的雙手,竟然是微微地顫抖。
一張薄薄的信紙,竟然讓她用了兩隻手去拿,而且竟然好像沉重地好像要捏不在一般,實在是不能不讓夜流觴擔憂。
從清心蓮台出來之後,沈衣雪便一直處於眾人的矚目之下,雖然一開始略微有些不自然,不過隨即回想起她在混沌飛舟中俯瞰大地眾生的感覺,慢慢也就釋然了。
再後來夜流觴隨著眾人那一跪,如同跪在了她的心上,讓她的心不由一疼,這才有了出手相扶的舉動。
於是那種俾睨眾生的感覺逐漸開始消失,直到夜流觴握住她的手,給了她一絲安心。
在彌勒宗的宗主大殿裏,她同樣再次成了眾人的中心,這讓她微微有些不自在。然而在夜流觴鼓勵的目光下,也硬著頭皮保持著鎮定,總算是撐了下來。
可是,眼前這薄薄的一張紙,寥寥數語,卻讓她整個人都無法保持冷靜自如,甚至連個淡然的姿態都做不出來。
從看第一遍時的羞憤交加,到看第二遍時的怒火中燒,再不由自主想看第三遍的時候,沈衣雪隻覺得眼前一空,那張紙已經被人從手中奪了去!
正在驚詫之間,一隻略微冷硬的大掌已經悄然覆蓋在了她微微發顫的手背上!
沈衣雪一愣,抬起頭就看到夜流觴關切的目光,同時有低低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你--”
她正想說“你自己看”,突然就發現,從她手中奪去信紙的人,並不是眼前這個對自己一臉關切的男人。
一扭頭,她才發現,從她手裏奪去信紙的人是另一邊的曆劫,安撫自己的才是夜流觴。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回答夜流觴這個問題,沈衣雪美麗的小臉紅了青,青了紅,最終隻說了六個字:“雪暮寒的消息。”
這一次輪到夜流觴驚訝了,根據天隱信中所言,這是劍宗白玉沉的來信,隻是這白玉沉馬上都要繼任劍宗宗主了,怎麼還會有閑情逸致給沈衣雪寫信告知雪暮寒的下落?
再說了,他又是如何知道沈衣雪一直在追查雪暮寒下落的事情呢?
另一側的曆劫在夜流觴詫異的時候,也已經將紙上的寥寥數語看完,他的神色一瞬間變得古怪起來,一向清冷無波的眼睛裏,竟然泛起了一次嘲諷的神色來。
“你看看。”
遲遲沒有聽到沈衣雪答言,曆劫便知道這個丫頭說不出口,於是將那紙隔著沈衣雪遞給了夜流觴。
沈衣雪沒有開口說話,也沒有出言阻止,任由夜流觴接了過去,頭卻不由自主地垂了下去,帶著憤怒的紅雲再一次暈染了雙頰。
夜流觴疑惑地接了過來,隻掃了一眼,整個人便不可遏製地憤怒起來,就連呼吸也比適才粗重了三分。
一張薄薄的紙,上麵寥寥數字:“悉聞衣雪師妹正全力尋小師叔雪暮寒之下落,本應早日據實以告,奈何小師叔嚴令不準,非要你我以夫婦之名,攜手相邀方肯出穀。白玉沉字。”
在淩飛宵閉關期間,沒有任何正式任命便要繼任劍宗宗主,就已經夠沒臉沒皮的了,如今竟然對沈衣雪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都簡直不能用“無恥”二字來形容了。
什麼雪暮寒不肯出穀,什麼不準白玉沉將自己的下落告訴沈衣雪,白玉沉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隻有一個。
那無非就是“你師父雪暮寒現在在我劍宗手裏,若是你想要見他,那便嫁給我”這個意思而已。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如此無恥的!
夜流觴隻覺得一股怒火從心底,驟然騰起,轉瞬之間,似乎連理智都要被燃燒殆盡。
眼前那一張薄薄的紙,仿佛便是白玉沉一副小人得誌的臉孔,讓他恨不得用盡全身力氣將其撕個粉碎!
敢這樣拿著雪暮寒來威脅他心愛的女子,他自己都從來不舍得用雪暮寒來逼迫她什麼,那個白玉沉竟然也敢!
夜流觴現在有些後悔,不該讓這個丫頭先看到這封信。若是先看的人是他,那他一定找個借口將此事隱瞞下來,然後私下再通白玉沉交涉此事。若是交涉不成,那便不交涉,想必雪暮寒也不會樂意看到沈衣雪為了救他而嫁給白玉沉。
然而,先看到的人卻是沈衣雪,這便事情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此刻的沈衣雪,反而首先冷靜了下來。她看了看夜流觴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又看了看大殿下麵那些一臉莫名的人們。突然就想到,還有這麼多人看著,若是她和夜流觴都失了分寸,隻怕整個天魔宗,都要跟著亂,剛剛歸順的彌勒宗也不定鬧出什麼亂子來!
沈衣雪沉吟了一下,一隻手輕輕拍了拍那隻青筋暴突的手背,同時向下麵那些神色各異的人們盡量平靜地道:“各自下去整頓隊伍,將一切準備就緒,三日之後出發,務必在白玉沉繼任大典前一日趕到劍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