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思如此通透,讓雪暮寒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再次沉默了許久,他才開口:“不,不是。”
“不是?”這一次輪到沈衣雪驚訝了,她從雪暮寒懷中抬起頭來,身子也離開對方,有些詫異的望著雪暮寒,再一次重複道,“不是?”
她的驟然離去讓雪暮寒懷中一空,似乎自己的體溫也被她這一個動作全部帶走,不但懷裏涼了下來,就連整個人都涼了下來。
幾乎是下意識的,雪暮寒伸出手想要留住那一片溫暖,然而卻又生生的頓住,不自然的縮了回來。
他是她的師父,他都已經願意承認這個師父的身份了,不是嗎?怎麼還可以在有那些,不應該有的想法呢?
心中又是鈍鈍的疼,好像隨著沈衣雪離開她懷抱的那一瞬,他的整顆心也被什麼東西給挖空了,隻剩下還在淌著血的空殼子。
“衣雪。”他柔柔的目光中帶著一絲哀求之色,“聽我說完好嗎?”
在那種哀求和無助的眼神中,沈衣雪的心也跟著疼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垂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原本,你可以是人界一個普通女子,與自己的夫君舉案齊眉,白頭偕老。”雪暮寒的聲音幽幽,帶著一絲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羨慕和向往,“若不是大師兄貪心,也不會讓你的命運發生如此巨大的逆轉。然而……”
他歎了口氣,才繼續道:“你是天魔宗的天魔女,注定不會在人界平凡一生!即使不是大師兄派人強行擄走原銘,你依舊會以另外一種方式進入這個修真界,你自己覺得呢?”
沈衣雪輕輕地點了點頭,算是默認。雪暮寒的這句話他無法否認,否則,夜流觴偷偷潛入人間,與她接觸又是為何?為得是天魔宗,不也是為了她這個天魔女的身份嗎?
所以說,如果不是劍宗,不是淩飛宵,那麼也會有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促使自己進入這個修真界。
想想,在春仙閣的時候,月瑤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十二字讖言:“彩蓮出,魔妃現。天地傾,六界亂。”
她這個天生注定的天魔宗的天魔妃,又怎麼會一直留在人界呢?
雪暮寒見她的臉色緩和,心底終於是鬆了口氣,這才繼續道:“當然事實上,師兄的所作所為的確是給你造成了不小的傷害。我也敢不求你能夠原諒他,隻求你不要趕盡殺絕,給他留一線生機便好。這……”
他目光中的哀求之色更濃:“你能答應嗎?”
沈衣雪垂下眼瞼,長長的睫羽遮住了她目光中的所有情緒:“便是我肯答應,戰天劍肯答應嗎?言智師兄又肯放過他嗎?蓮心何其無辜,那可是一屍兩命!”
“師父,”沈衣雪驟然抬起頭,目光明亮若星辰,定定的似乎要望進雪暮寒的心裏,“若是有人殺了你的妻兒,你肯原諒他嗎?或者說,你願意給這人一線生機嗎?”
“我--”
雪暮寒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卻發現對於這個問題自己根本就無法回答!
妻兒,他何曾有過妻兒?心中卻是不由自主的,將眼前這個女子與妻子的形象聯係在一起。他捫心自問,此刻若是有人殺了眼前的這個女子,不!不要說殺,便是傷了她,他又肯原諒對方嗎?
那個答案顯而易見:若是有人敢傷她,隻怕他天涯海角也要追殺此人到底,不死不休!
同樣的,若是自己是原銘,又肯放過一個將自己與心愛的女子變得人劍兩隔的人嗎?
答案同樣是不肯,分明是自己妻子,卻要看著她與別的男子溫存繾綣,心中該是如何的憤恨?然而卻又因為自己隻是一把劍,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若是換做自己,隻怕此時的情況,還未必比得上戰天劍。
雪暮寒再一次沉默下來,卻聽沈衣雪幽幽開口:“師父,我可以答應你,但是戰天劍和言智師兄那裏,還請恕衣雪無能為力。”
她也深深地吸了口氣,問:“師父,當時在宗主大殿前麵廣場與你交手的時候,你可知我為何突然拋開戰天劍?”
雪暮寒一愣,這個問題他心中也疑惑,然而卻一直沒有來得及問,沒有想到此刻沈衣雪卻主動提了出來,於是連忙問:“為何?”
沈衣雪沉默了一下,這才繼續開口:“因為我感應到了戰天劍中,有一股不受我控製的殺意!”
殺意!
提起當時的情景,雪暮寒的臉色也不由一變!想起,被沈衣雪拋開的戰天劍懸浮在半空中,驟然朝著自己發難!那籠罩住他全身的強烈殺意,他當然感覺得到,而且是首當其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