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黑夜,秋風蕭瑟,樹葉被吹得颯颯作響。

躺在金紗羅帳床的孫驍,呈半夢半醒狀態,因為身體的虛弱,使她無力從噩夢中完全蘇醒。眼角的淚水,在透過門窗的月光的倒映下,顯得格外晶瑩剔透。

夢中走來一個穿著綠羅裙的女子,女子身姿妙曼,肌膚勝雪。她轉過身,手中拿著一個金珠琉璃杯,傾國傾城的容貌,就算一個女人都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孫驍起身結果酒杯,同她一樣笑容燦爛。這是杯毒酒,孫驍一早就知道,還是眼睛都不眨,眉頭不皺喝了下去。

“你以為的害我,其實是成全了我,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想死,我不想被大家詬病成拋棄的女人,不想成為棋子嫁入白蘭,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讓安帝被桓玄俘獲……

酒杯掉落,狠狠砸在地上,女子傾城容貌變得猙獰,她在笑,發自內心的笑回旋在我的耳邊。我靠著玉桌,支撐著自己,看著她的臉,多麼美的一張臉。為了一個根本不值得的家夥變成這般模樣,是個可憐的女人。

你以前那麼端莊,那麼優雅,追求你的男人一個建康城都裝不下。你說是因為我,讓你變成現在魔鬼模樣;我以前,那麼怕死,那麼大膽,那麼的敢愛敢恨。我又是因為誰,變得這麼懦弱膽怯,想用死來解脫?

我從夢中醒來。

坐起身來,下了床,披上件外套,開了門,走出桑榆宮,便坐在院內的檀木搖籃裏。望著天,回想著一切。

那天,陽光午後,三月下旬。桃花林遍開芬芳,我輕盈舞步,他停步注視。一笑一顰,盡態極妍。那天,雨過天晴,青銅比劍,我贈他琉璃玉佩;那天,苦盡甘來,楓葉樹下;那天,收到家書,他臉色驟變;那天,羅紗帳轎攆,我成為萬人矚目的公主,被他接回建康……

如果讓我再一次選擇,最初,絕對不會南下,這樣就不會遇見他,也不會成為公主的替身。如果讓我選擇,那時,我一定不會贈琉璃玉墜;如果讓我選擇,我不會爭強好勝;如果讓我選擇,我絕不會為了他踏入建康……難道亂世中的人都是如此地有城府?亂世的人隻懂得如何爬得越高?

桃花紛飛,老爺爺告誡我,見到連抽三支鹹卦的人,千萬遠離。我是一個命中自帶鹹卦的人,遇到了他,這個連抽三支鹹卦的人。我不甘心,不願意避開,就算身處汙泥,就算深陷囹圄,我都想拚一把。後來才明白,他不配。

秋月太過悲寂,秋風太過傷人。

我慢慢閉上雙眼。“願我來世,人生曆程布滿鮮花。如窈窕仙子,春風得意……”

我會有來世嗎?雙手沾滿鮮血,間接迫害了那麼多生命的惡人會有來世嗎?被人騙得那麼慘,一直被人利用的傻子會有來世嗎?

如果不曾涉入,就不會難以自拔。

你有沒有連抽過三支鹹卦?你是不是命中自帶鹹卦?

我涉過白山黑水,曆經百劫千難,隻願在我每一次的人生中找到你。今朝玉露一相逢,勝卻人間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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