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四十分鍾後,我終於成功擺脫掉周米卡,和陸湛兩個人一起到餐廳旁邊的花苑裏談話。這個時間段,大部分客人都已經用過午飯,在沙灘上成雙結對地散步。整個花苑安靜祥和,遠處有椰林廣闊,偶爾會傳來陣陣鳥鳴聲,花苑裏有個小水池,睡蓮綠油油的葉子浮在水麵上,幾朵水生鳶尾縮在角落裏,萍蓬草開得正好,花苑用木柵欄圍起來,柵欄上爬滿了藤蘿。
這樣雅致寧靜的小院,正適合我們接下來的談話。
我率先開口,想都沒想地就直接切入正題:“陸湛,為什麼要取消訂婚?”
他垂眼看我,好像這個問題問得很白癡一樣,簡單直接地說:“因為沒有想過會娶她。”
我仰著頭問:“可是你親口跟我說過你要和方絡繹訂婚。”
他緩聲道:“方家想利用聯姻拿下正在困難期的合作,violet想借此推掉一部分國內合作商,我單方麵取消訂婚,對violet肯定有不利影響,一些公司勢必會終止和我們的合作,這樣,violet既放鬆了部分國內市場,又不會切斷自己的後路。”
我說:“果然,無商不奸。”
他竟然笑了,偏頭打量我:“顧時涼,你要跟我談的就是這個?”
這樣就很好,既然我還得不到他,那就不要用情感去束縛他,喜歡於一種人而言是慶幸,於另一種人而言卻是負累。打感情牌這種事不適合我,輸給感情牌也不是陸湛的風格。
我就咧開嘴,對他沒心沒肺地笑,“對啊,我就是要問你這個問題。”有風裹著海洋的鹹味撲麵而來,“陸湛,那接下來你是不是就是沒有主的人了?”
他依然在笑,“顧時涼,我沒有說過我是有主的人。”
我的眉梢都彎下來,聲音裏帶著歡快,“陸湛,我想清楚了,你想不想知道我究竟想清楚了什麼事?”
他嗯了一聲。
我驚訝地啊了一聲,卻用輕快的調子說:“這不該是你的風格呀,這個時候你不應該說並不想知道嗎?”
他木著臉,眼睛裏卻如落星辰,調侃道:“這個時候就算我說不想知道,你也會如實告訴我。”
我內心激動,像是才愛上他一樣,走出好遠,才在襲人的花氣裏回身,看著藤蘿繁葉下的陸湛,對他說:“陸湛,這次我不想告訴你了,這次你要自己猜.....”
跑出花苑時,手心裏都布滿了汗,這樣的場景,其實足夠我記一輩子,回憶一輩子。但是很久很久以後,我自己都快要忘記了這個午後,有陽光都被我擋在身後,周身都是馥鬱的香氣,陸湛是什麼表情我已經記不清了,隻是能鮮明持久地記得他望向我時的一雙眼睛,好看得如星子墜落。
厘葉島位置偏南,太陽掛在天邊久久不肯離去,一遲再遲,一拖再拖,像拿了支水墨毫筆,用尾尖在整片天空裏拖染出火紅的底幕,海鷗的翅膀上都染了顏色。大概七點的時候,陪周米卡出席的那場論壇會才結束。
整個下午我都沉浸在重新追求陸湛的喜悅中,台上那個外國老頭兒神采飛揚地講述亞伯拉罕·馬斯洛的《動機與人格》時我差點激動地站起來和他一同來分析我對陸湛有什麼動機,被周米卡拉住才肯作罷。
幾個朋友恰好都在厘葉島,回酒店收拾了一下,都打電話相約去那個有名的“雨碎屋”吃點東西。雨碎屋是座水上餐廳,厘葉島上的餐廳大多數是玻璃牆,而“雨碎屋”的玻璃牆上都是用水晶點綴上的雨滴,遠遠看上去,就像是大雨落在玻璃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