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睡在冬鸝的屍體上,冬鸝是我的坐騎,一隻龐大的渾身雪白的白澤神獸。我的眼淚打在他身上,連一秒都沒有停頓就滑落下來,他的毛發太過光滑,並且熠熠生輝。
“你起來啊,你起來,起來我就把你的名字改回來,你不是一直說這是個鳥名嗎?你起來,白澤,你是白澤啊……”
在我還是嬰幼兒孩童時期,大概一百歲的時候,冬鸝,哦,不,是白澤,就一直陪在我身邊了,父君說白澤年紀比我還大,是可使人逢凶化吉的吉祥之獸,他知道天下所有鬼怪的名字、形貌和驅除的方術,很適合我,我嚷嚷著為他取名叫冬鸝,他便說話了,說:我是白澤。我說,對呀,你是白澤,你叫冬鸝。他便怒:這是個鳥名!
總之,對我而言,是見證我時光的重要生靈。
但如今能逢凶化吉的神獸白澤都死了。我接下來又會遭遇什麼呢?我直直望進冬鸝的眼睛,獲取他最後的一個夢境。
我很好奇會出現什麼,但沒想到,是她。
洛水女神宓妃。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她是上古大神伏羲的小女兒,在洛水遊泳時溺死,但她沒有像炎帝的小女兒精衛那樣化為厲鳥,以銜石填海的方式展開可笑的複仇行動,而是轉型為主管洛河的水神,大約是企圖阻止它再度肆虐、淹死其它的無辜孩子吧。這種釜底抽薪的統治方式,顯然比精衛的複仇主義更為理性有效,我一直都蠻佩服她。
畫麵僅僅停留在宓妃動人妖嬈的臉頰上,沒有後續。
冬鸝想告訴我什麼?
我的眼神逐漸迷離,回想那一場一場聲勢浩大的幻滅,我低下頭,用手撫平水袖上的皺痕,衣袍那大朵大朵的血漬綻開猶如盛開的紅蓮,這就是紅色的血啊。縹緲的陽光被我身邊的參天古樹切割成星星點點的碎片落在冬鸝身上,我握來一束光,染在血漬上,一種奇異的美麗顏色便生成了。
我住在崆峒海,離天庭並不遠,我在兩萬年前成為上神,如今是十六萬三千六百九十九歲高齡,所以小仙們私下議論我,稱呼都是崆峒海那老太婆。但我對此並不介意,隻感歎時光如白駒過隙,父是龍帝沈怗,是開天辟地以來大洪荒時代孕出的第一條龍,父神親自將他養大,地位比起如今的天君還要高上幾分,他掌管的開天斧是龍族世代守護的神器。
我母親乾黯卻是九重天天君乾天地的小女兒,深得寵愛,掌管乾坤袋,並為沈怗生得三子一女,大哥沈曈,二哥沈瑁,三哥沈緞,和小女兒沈蒹葭,我便是沈蒹葭,法器是鳳凰琴,怎麼來的?其實鳳凰琴在來我手裏之前不是鳳凰琴,而是從東海之東被我娘親撿來放在床前踏腳的一塊木頭……
在父君大歎三聲暴殄天物後,我們才知曉這是聞名四海八荒的鳳凰琴。鳳凰琴是伏羲氏所有,能操縱心靈,是以玉石加天蠶絲,千年桐木所製的樂器,表麵泛著溫柔的白色光芒,其琴音能使人心感到寧靜祥和,據說擁有能支配萬物心靈之神秘力量。後來伏羲為了孔雀女歸順於天魔,自稱琴魔,改琴名為七絕琴。第二次仙魔大戰,琴魔戰敗,把畢生絕學及千年功力盡數注入其中,然後使用空間轉移法把它拋入九霄雲外,後來就不知所蹤。哪裏知道被我這敗家娘親尋回來當踏腳木頭,真是不可謂是不敗家!
此消息傳遍四麵八方,從此我娘親便有了尋寶仙人的名號,正當崆峒海上下歡樂之時,我父君卻撓撓頭說,
“要不我們把琴交還給伏羲氏的小女兒宓妃?”四海八荒九州萬民上下討論激烈,各種建議層出不窮。
我完全是出於好奇,沒有一絲一毫的歧意和想法,將一絲靈魂探入鳳凰琴,意想不到的是嗖的一聲,密密麻麻的文字法籍寶典功法以及伏羲的畢生所學直接順著那絲靈魂嘩啦一聲全部倒進我的腦子裏,內容大概有幾十本四庫全書……
然後我保持著那個驚訝的表情,動也不動的站了兩年才接收完畢,醒來後,鳳凰琴便嗖的一聲化作一道光鑽入我體內,由於伏羲的千年功力及功法秘笈,我實力暴增,麻煩的是甩不掉了,除非我自廢功力。
大哥二哥三哥父君娘親四海八荒九州萬民全是一幅欲哭無淚的表情,他們當然不可能叫我自廢功力,我的血脈十分重要,於是乎,上古神器鳳凰琴成了我沈蒹葭的指定法器,此後無論誰提起鳳凰琴,都會表情痛苦的哼哼兩聲,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