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關於公益項目設計的故事(1 / 2)

做公益項目的人,很容易把自己置身於多種矛盾之中。這常常充滿了痛苦,但也讓我們更容易走出自己的舒適圈,不斷挑戰自己的各種慣性思維。我想這大概就是做公益的魅力所在。

在讀給“留守兒童”送溫暖的公益項目報道時,你有沒有注意過照片上孩子的眼神?如果你注意過,就經常會發現他們有一種奇怪的漠然的表情,而不是大眾通常所期待的開心、感激或者好奇。每次見到這種漠然,我都非常心疼。作為一個曾經的“留守兒童”,當大人們品頭論足地說你媽媽去哪裏工作了,你想不想她,你有什麼願望時,我當然知道他們期待我說什麼,但我往往選擇假裝聽不懂,自己“關燈”。當時,大人們往往不能理解我心裏的憤怒。

浸泡

人們喜歡說要換位思考,但其實要做到換位又何嚐容易。尤其是當你是一個成年人,一心要辦一件好事的時候,其實很難避免從“我想”捐書,“我想”教孩子英語,“我想”把夢想帶給孩子開始,發起一個項目。

所以我想說的關於“項目設計”的第一個事叫“浸泡”。“浸”就是需要把自己完全投入服務對象的生活環境,“泡”就是要花不少時間。

我看過一本書叫《中國女工》,是香港理工大學社會學教授潘毅在珠三角的工廠裏與“打工妹”共同吃住工作了七八個月才寫成的,後來這項工作獲得了被譽為“社會學界奧斯卡獎”的米爾斯(C. Wright Mills)獎。記得其中有一個情節是潘教授與女工們進了一家冷飲店,立刻感覺到了排斥的目光和揶揄,致使她們後來非常生氣地離開了。如果不是女工中的一員,而是作為一個教授在旁邊觀察,潘教授可能並不會覺得這些行為中存在歧視,反而隻會覺得女工“敏感”。

而我自己也有過相似的體會。我曾經作為“流動兒童”在一個城市生活了好幾年。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城市非常小,也非常簡單。當我前年與朋友一起故地重遊的時候,他總問我這是哪裏?那條路能通向哪裏?我竟然完全不知道。很多大門都是打開的,路上並沒有路障,但我為什麼從來沒有“想”去看一下,問一句?當一個人的境況比較窘迫,沒有安全感,承擔不了風險的時候,就會在頭腦裏給自己設限,就會對周圍人的反應特別敏感。常常會想如果突然有人過來問你收門票怎麼辦?如果因為語言不通找不到家怎麼辦?如果不小心違反了規定要罰款怎麼辦?……這往往是旁人很難理解的。所以,要理解所服務的對象,唯有“浸泡”。在不同的環境“浸泡”得多了,就像學會了兩種外語以後比較容易掌握第三種外語一樣,同理心就會被訓練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容易在比較短的時間裏去了解別人。

請教

但如果我們自己去“生泡”,可能很快能找到情境感,但也未必能找到問題的關鍵,所以常常要走很多彎路。因此我想說的第二個事叫“請教”。師傅領進門的時候,往往是要跨一個門檻,門檻內外其實有天地之別。

我的第一次誌願者經曆是引導盲人通過“觸摸展”去觸摸雕塑藝術品,感受藝術。一個做了十幾年助盲工作的老師給我們上了半個小時課,讓我受益終身。他說你永遠也不要去攙扶盲人,而是應該在他身邊告訴他,如果你需要,我在這兒,你如何能夠找到我的手。另一位朋友在教育NGO做了很多年,嚐試了很多教育方法後卻突然辭職,在一個“流動人口”社區開了一間圖書館。每天啥也不做,就是開門,擦桌子,等孩子來。孩子們剛開始就是鬧啊,跑啊,她也不會主動去引導他們看書。突然有一天,有一個很皮的男孩拿了一本書讓這個朋友念,並且要求她反複念了十幾遍。這成了這個男孩愛上讀書的開始。這些經驗是無價的。請教這些有經驗的人,能幫助我們更快地走向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