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聖駕(1 / 2)

崔相府同杜尚書府兩位朝中大員的聯姻,不僅是貴族們津津樂道的美事,就連皇室也引起足夠的重視,不但太後和皇後親自備了厚禮,還有皇帝和崔貴妃親自觀禮。聖駕出行,兆京街市人潮一重又一重,加上二府又四處派發喜餅喜錢,一時間京中喜氣溢滿全城。待到正午觀禮結束,杜尚書親自把皇帝引到後庭一早早準備好的院落用膳休憩。屏退眾人後,陳籍換了紫色便服,攜了李得用,手持折扇擋麵出了尚書府,往廣平侯府行去。日前韓侯為去南州迎回亡妻遺骨,興師動眾基本把府裏仆從侍衛帶去半數,今尚書府大婚,以韓文朗和杜商的交情又借走另一半的仆從侍衛。廣平侯府現下除了三兩個看門的小廝,和幾個女仆,要進去倒不費吹灰之力。李得用三兩下將看門的小廝降住打暈,陳籍信步往裏麵走去,不免感歎,都說韓甌是風雅之人,果然不錯,府中布置處處可見其用心,庭院錯落有致,令人觀之不足。想來午間府中侍女都在午睡,走了半晌都未碰見人。他心想,若她也在午睡,他這一趟怕是白來了。正思忖著,一陣清幽琴聲入耳,他抿嘴一笑,看來這一趟來得很值得。循著琴聲走去,他在滿是藤蔓的回廊盡頭,看見不遠處池邊的石亭裏有一個著碧衣的女子撫琴的身影,他駐足不前,隻聽一曲終了,她複又彈之,這回她用自己柔亮的嗓音輕輕歌之,他聽得沉溺期間,眼神愈顯深邃。文雋發現他時,看他的眼神滿是戒備,他慢慢向她走近,看著她緊鎖的眉心,突然覺得甚是有趣。蘭兒見他靠近,毫不猶豫挺身檔在文雋身前,嗬斥道:“你是何人,未經通傳便闖入侯府,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報官了。”他果然停下腳步,目光越過蘭兒,向文雋道:“姑娘的琴聲妙絕,歌聲動人,真是此曲隻因天上有,看來你我果真有緣,我總算見到你女子裝扮的模樣了。”文雋看他卻是有幾分麵熟,聽他如此說,想到去歲秋天在神女峰賞紅葉時遇到的男子,疑惑道:“是你?”蘭兒回頭看她,文雋向她點點頭:“蘭兒,不得無禮。”陳籍目光不離她半刻,道:“姑娘,不請我坐坐麼?”文雋伸手道:“當是還公子那日的熱茶,公子請坐。”有吩咐蘭兒道,“蘭兒,你去取一些茶點過來。”陳籍自得地坐下,李得用侍立一側,文雋待蘭兒走遠後,退出幾步,施禮道:“陛下聖安!”陳籍和李得用對望一眼,複又看著她,眼神深不可測:“你什麼時候發現朕身份的?”文雋垂首答道:“陛下天家威儀,非常人可比,第一次在神女峰眼拙未能識得您的身份,這次再認不出,小女就真的白受了這些年皇恩了。”李得用扶了扶她道:“鄉君快起來說話,陛下也是念及兒時情誼,想著尚書府離侯府不遠,順道來看看鄉君。”文雋之所以認出他,其實是看見他腰間配的玉璧,她也有塊一模一樣的,當年先帝令名匠用古玉雕刻成兩塊玉璧,分別賜了陳籍和陳簡一人一塊,後來陳籍把玉璧拿去給文雋換髓餅,回宮後謊稱玉璧遺失了,還因此被罰。陳籍見她深思恍惚,問道:“你在想什麼?”文雋看著他喜怒不辨的臉,道:“沒什麼,隻是今日見到陛下,想起一些兒時的往事。”陳籍問道:“以前的事?譬如?”文雋抬頭與他對視:“想起,那時候陛下總是最為勤奮,從不跟我們胡鬧。”陳籍僵硬地笑了一笑:“說起來,那時候,你們真是吵,不過每每聽到你的笑聲,朕總覺得心情很好。”這時,韓文朗匆匆走來,看見陳籍和李得用,連忙行禮:“未知陛下駕臨,臣有失遠迎。”李得用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韓領軍向來穩重,倒是難得見到這般慌張。”韓文朗拱手道:“方才回府看到看門的小廝被打暈倒在門口,一時情急這才......還請陛下恕罪。”陳籍哈哈一笑:“卿何罪之有,原本就是李得用下手重了些。”李得用也陪笑道:“太久為同人交手,下手失了輕重,還請韓領軍見諒。”陳籍命韓文朗起身,突然問道:“三郎近來還是常到府上走動麼?”韓文朗心一驚,迅速恢複平靜,答道:“自從舍妹回府後,衛王殿下便不曾來過了。”陳籍沉吟道:“今日尚書府也不曾見到他,你同他一向要好,可知道他最近在忙著什麼?太後也念叨說他許久不曾進宮請安了。”韓文朗如實回稟道:“殿下最近迷上了釀酒,今日剛好美酒出窖,所以沒有親自去尚書府道賀,不過賀禮早早就派人送過去了,並未失了禮數。”陳籍笑道:“三郎總是有這麼多的閑情逸致,你見著他,同他說,下回進宮把他親自釀的酒帶些給朕嚐嚐。”韓文朗道:“陛下的話一定帶到。”陳籍隨即起身:“隻怕尚書府這會兒已經發現朕不見了,朕得回去了。”韓文朗也起身道:“臣親自恭送陛下到尚書府。”陳籍擺手:“不必了,朕可不想讓杜郢知曉我來了侯府。”待陳籍走後,一陣清風吹過,將文雋和韓文朗的冷汗輕輕吹幹,他問道:“陛下怎麼來了?”文雋坐到石凳上,盯著池裏的新荷:“我正彈琴,發現他時,他就在回廊盡頭看著,也不曉得是何時來的。”韓文朗心中忐忑不安:“陛下此舉,不知有何深意,不過妹妹無須擔心,一切有父親同我。”文雋薄露笑意:“兄長不必過分緊張,或許陛下也是聽了傳言覺得好奇,所以順道過來看看而已。”韓文朗目色深沉,歎息一聲:“但願如此。”五月鳴蜩,兆京城從喜慶裏恢複往昔和寧。韓文朗好不容易休沐,卻被陳簡拉去得月樓品他最新釀製的酒,他坐到雅間,發現杜商和林冠纓也在,問道:“你們也是被他拉來試酒的?”杜商和林冠纓無奈點頭,林舟撫額道:“你說這殿下拉我同韓領軍也就罷了,杜長史新婚燕爾的,也不放過人家。”陳簡笑道:“你小子別不識好歹了,我這酒一般人想嚐都嚐不到的。”林冠纓眯眼一笑道:“好好好,那就把酒都給爺奉上,今天啦,咱們喝個不醉不歸。”陳簡看了他一眼,道:“你呀,可別糟蹋我的好酒,你們每一種嚐一點就好,點評點評,給些有價值的意見,我還要改進的。”杜商溫和笑笑:“我沒關係的,芸芸並不像外間傳的那般,她不會就這點小事發作的。”林冠纓饒有興致地道:“也是,你家夫人對旁人來說不好惹,對你那肯定是不一樣的,人家可是在閨閣就已經對你芳心暗許了。”韓文朗解圍道:“你呀,還是沒個正形,下次見到林侍郎得好好同他說,早點為你娶一房夫人,管管你。”林冠纓不滿道:“韓兄一點都不厚道,每每總是偏幫杜商,我不依。”陳簡哈哈一笑:“你這樣,確實該娶個悍妻管管才能成器。”林冠纓是林侍郎之子,雖表麵也是紈絝子弟的模樣,不過心性豁達開闊,從不計較名利得失,在太學裏同韓文朗、杜商也處得極好。不一會兒,用各色酒壺裝上來的酒被人送了上來擺在桌上,眾人也便開始一種一種的試,有烈性的也有溫和的,口感各異。林冠纓嘖嘖歎道:“殿下消失這些天,真是沒白閑著,這些酒品質都屬上乘,我最喜歡這紅瓶子裏裝的烈酒和青色瓶子裝的酒,清洌微甜,女子家飲最合適不過,待會兒你贈些給我,我給我母親帶些回去。”陳簡笑道:“並不是我小氣,隻是這些酒我試了試,仍覺得還需要改進,等我下次重新釀了在親自送幾壇到府上,你看這樣可好。”林冠纓爽朗道:“當然可以,我先謝過殿下美意了。你們兩人也別光顧著喝啊,給些意見。”杜商放下酒杯道:“我也覺得這紅瓶子的酒和青色瓶子的酒,比別的要好些,味道香醇濃鬱又不會太過。”韓文朗也道:“殿下下次就隻釀這兩種便好。”陳簡指著紅瓶子的酒道:“這酒等我釀成後會成為這得月樓的專供酒,老板說就起名叫做衛王酒,至於這青色瓶子的酒是我花了重金讓人去北燕尋的方子釀製的,口感你們應該是覺得熟悉的,就是桑落酒。”林冠纓拿起青色酒瓶道:“難怪覺得味道似曾相識,衛王怎麼想到費這麼大的心思專程釀桑落酒?”陳簡目光難得的溫和:“我認得一個人,她似乎隻飲這種酒,所以既然要釀酒,不如就為她釀一些。”韓文朗若有所思,而後道:“殿下說的那人我大概猜著是誰了,我代她先行謝過。”林冠纓一旁看著,好奇道:“這人是誰啊,能讓咱們衛王殿下如此上心?”陳簡看著青色酒瓶,笑道:“就這麼想知道?”林冠纓點點頭:“特別想知道。”陳簡把青色瓶子拿到手中:“可是我並不想告訴你。”韓文朗和杜商對視一眼,再看看林冠纓氣急敗壞的樣子,不禁朗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