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生活

我的座右銘是: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徐悲鴻

從小受父親影響

1895年 7月 19日,對於其他人來說,也許是平凡的一天,然而對於江蘇省宜興縣屺亭橋鎮的徐達章來說,是極為重要的一天。

這個江南小鎮,鎮上住著五六十戶人家,一條小河橫於小鎮中間,河兩岸由一條石拱橋連接著,因此取名屺亭橋鎮。距離美麗的太湖30多裏,風光宜人,民風淳樸。這條寬闊的塘河蜿蜒流過江蘇南部肥沃的平原,永無休止地載著江南農民血汗勞動的成果——農副產品和手工藝品,運往南京和上海等城市。

巨大而沉重的木船揚起鼓鼓的白帆,小火輪尖銳地呼叫著,疾駛而去,河水掀起層層白色的浪花,拍打著河岸。

夜晚,河流已經沉浸在濃重的夜色中。在鄰近的一座峰巒後麵,彎彎的月牙正從那兒升起,它在暗藍色的天空中緩緩移動,冉冉升到了中天,繁星在靜靜地閃爍。

忽然,河岸上一所小屋裏飄出嬰兒呱呱墜地時的清脆哭聲,接著是一串劈劈啪啪的爆竹聲,這兒那兒傳來一陣狗吠。

在這樣一個夜晚,徐悲鴻誕生在屺亭橋鎮。

此刻,年輕產婦蒼白的臉上,漾起一絲疲乏的微笑,她用溫順而歡喜的眼光默默地望著繈褓中的嬰兒:“我的兒子,看你長得多麼像你的父親。”她幸福地想:“願他將來也像他的父親一樣,成為一個畫家。”

小悲鴻的祖父名硯耕,早年追隨洪秀全參加太平天國革命,征戰千裏,勇猛頑強。太平天國革命失敗以後,他便率領全家來到屺亭橋鎮,以打工為生,吃盡了人間辛苦。

經過10個寒冬的奮鬥,他們終於在河邊上蓋起了一間小房子,小悲鴻便是在這間小房子裏誕生的。故鄉的山水養育了他,故鄉的親情陪伴著他。他曾滿懷深情地回憶道:

我們的小屋雖然很簡陋,但我的祖先引以為豪的是有南山作屏風可抵風寒。塘河像條銀色的緞帶,太陽和月亮,霜和雪,都點綴了家鄉的山山水水。

我們和漁夫、柴農結成了朋友……大自然給予了我們多麼美好的一切啊!

徐悲鴻的父親名達章,號成三,出生在寒苦家庭,上不起學堂。但他自幼喜歡畫畫,無論是雞、狗、鳥、羊、貓,還是樹木、花草、山水,他都喜愛描畫。

特別是對人物,徐達章更是特別愛鑽研。每有閑暇,就拿起筆來,畫父母、姐妹,畫鄉鄰、乞丐,筆法細膩,惟妙惟肖,成為當地有名的畫師。

他現存的印章有“半耕半讀半漁樵”“讀書聲裏是吾家”“兒女心腸,英雄肝膽”“閑來寫幅丹青賣,不用人間造孽錢”等,將自己的感觸和抱負表現在印章裏。他的書法渾厚蒼勁,字幅流傳遍及遠近的寺廟。

徐達章畫的人物肖像工整而傳神,現今留下的一幅《鬆蔭課子圖》,是他30多歲所作。畫中徐悲鴻坐在課桌前琅琅讀書,徐達章持扇坐在徐悲鴻身後凝神諦聽。

當時能將人物畫畫得這樣形似而又傳神的人是不多的。他的寫意花卉很受徐渭和比他略早一些時候的任伯年的影響,清新淡雅。

徐達章的山水畫也是寫實的,宜興的私人收藏家至今仍收藏著徐達章畫的《荊溪十景圖》,描繪了宜興的風光景色,如張公洞、善卷洞等。

現今,宜興的圖書館裏還收藏著一部縣誌,記錄了當年宜興縣令很“器重”徐達章的才華,邀他做官之事。

但徐達章一生喜歡清靜的生活,不求功名利祿,蔑視榮華富貴,在《鬆蔭課子圖》上,他曾作詩一首,以表達自己的心情:

無才濟世壞慚甚,書畫德將硯作田;

落落襟懷難寫出,光風霽月學糊塗。

有一次,他聽說那位縣令以訪賢為名,要來看望他,他立即躲到一所寺廟裏去了。他以淡泊寧靜的生活態度來蔑視富貴榮華。

徐達章的繪畫清新淡雅,書法渾厚蒼勁,為人淳樸正直,這些都對徐悲鴻的成長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徐達章的作品傳世不多,現今能看到的隻有《鬆蔭課子圖》、《荊溪十景圖》等極少幾件。

徐悲鴻是看著父親畫畫長大的。幼年時,許多小孩都跟父親學習繪畫和寫生,但他卻不能。因為父親讓他讀書,不允許學畫。

幼小的徐悲鴻不懂父親的用意,有時哭鬧不止。他在自述中這樣寫道:

揚州有一位姓蔡的醫生,他會畫畫,有段時間他帶著孩子住在我的家。他的兒子叫邦慶,比我大一歲,每天我們都在一起玩耍,是我的好夥伴。他也愛畫畫,總是塗啊抹的。想畫什麼就畫什麼。可我卻不能,父親總是嚴格地教我讀書。那時,我真羨慕邦慶自由自在地畫畫呀!

徐悲鴻6歲開始跟父親讀書。那時,鎮上的許多小孩都到學堂上學了,可是因為家境貧寒,生活窘迫,父親無法拿出多餘的錢供他上學,徐悲鴻便一邊勞動一邊在家學習。

徐達章在鎮上賣字賣畫,還要起早貪黑耕種瓜田。幼年的徐悲鴻不僅要跟著父親參加勞動,還要替別人放牛,到了晚上,父子倆便在煤油燈下讀書,《詩》、《書》、《易》、《禮》、《四書》、《左傳》,都被徐悲鴻爛熟於心。

父親不僅教他讀書,還教他讀曆史,讀人生,讀人間的善與惡,讀世間的美與醜,這使徐悲鴻從小就學會了自強自立。

閑餘之時,徐悲鴻也想學畫,但父親就是不允許。

有一天,父親教他讀《論語》,當學到卞莊子之勇時,徐悲鴻問父親:“卞莊子有什麼勇?”

父親告訴他:“卞莊子能刺虎,虎是百獸之王,勇猛無比。”

接著,父親給他講了一個故事:春秋時候,魯國有一位非常勇敢的年輕人,名字叫卞莊子。有一次,他獨自一人到山林中,正遇兩隻凶猛的老虎向他走來,卞莊子鎮定自若,與老虎搏鬥,終於逮住了這兩隻老虎。

這件事很快被人們傳出去,並傳到了齊國。當時齊國正想攻打魯國,一聽到這個消息,便不敢出兵侵略魯國了。

這個小小的故事使年幼的徐悲鴻沉浸在幻想中:老虎是什麼形狀呢?他一麵讀著那冊發黃的木版刊印的《論語》,一麵不平靜地想著。然而,在窮鄉僻壤的村鎮,既無動物園,又無動物畫片,而小悲鴻多麼想知道“百獸之王”的老虎的形狀啊!

有一天,他找到一個人,替他畫了一隻老虎,他便悄悄地依樣描繪下來,心裏暗暗歡喜。

不久,父親發現了他的畫,便問他:“這是什麼?”

徐悲鴻高興地說:“這是我畫的老虎,也就是卞莊子抓到的老虎。”

父親卻很冷淡地說:“這哪裏是老虎,像隻狗呀!”

徐悲鴻睜著失望而疑懼的眼睛望著父親,淚水湧到眼眶裏了。

看到徐悲鴻悲傷的樣子,父親疼愛地說:“你應當好好用功讀書,因為要想成為一個畫家,首先要有淵博的學識,所以必須養成勤奮讀書的習慣。”

徐悲鴻傷心地哭起來,抽泣著對父親說:“可是,我想學畫畫!”

父親看到他傷心的樣子,又安慰說:“這樣吧,等你讀完了《左傳》,爸爸親自教你畫畫,好不好?”

“您說的是真的嗎?”徐悲鴻不敢相信地望著父親。

“嗯!”父親鄭重地點點頭。

徐悲鴻終於破涕為笑。

接著,父親極其嚴肅地告訴他:“畫畫是一門藝術,首先要學會用眼睛來觀察實物,觀察世界。你沒有看見過老虎,怎麼就能畫出老虎呢?”

聽了父親的話,徐悲鴻低下了頭。他默默地把父親的話記在心裏,決定以後要在書中領略曆史知識、人生哲理。

開始努力地學畫

徐悲鴻在父親辛勤的教導下,9歲就讀完了《詩》、《書》、《易》、《禮》、《四書》、《左傳》。

許多親友都勸徐達章:“送孩子上學吧,畫畫不能填飽肚子,怎麼能靠它謀生呢?”

徐達章輕輕地歎息著。

在災難深重的舊中國,畫家是沒有什麼出路的。徐達章畫藝精湛,不但找不到工作,而且還難以維持生計,自己的遭遇不就說明了一切嗎?

但徐悲鴻喜歡畫畫,隻要一拿起畫筆,徐悲鴻就忘記了一切。

這時,父親才開始教他每天臨摹一幅吳友如的人物、界畫。吳友如是清代末年最著名的插圖畫家,能在尺幅之中描繪樓台亭閣、蟲魚鳥獸、奇花異草以至千軍萬馬。他作為啟蒙老師,進入了徐悲鴻的藝術生涯。但父親更著意叫徐悲鴻寫生,畫父母、兄弟、鄰人、乞丐等。

徐悲鴻懂得父親的用意,理解父親的苦心。他用心讀書,勤奮學畫。白天,他跟著父親下田幹活,晚間在燈下或月光下看書、作畫,直至困得睜不開眼睛才去睡覺。

有時,父親帶他沿著河岸步行,引導他欣賞和觀察大自然。那光芒四射的朝霞,奇姿異態的怪石,詩一般的翠竹晴嵐,夢境一樣的曉霧漁舟……

所有這一切,仿佛美妙的音樂一般,溫柔地觸動著徐悲鴻那顆稚嫩的心,神奇地將美術的肥碩種子,撒在徐悲鴻的心裏,使他熱愛大自然,熱愛自己的鄉土。

徐悲鴻出生的那一年,正是甲午海戰的次年,腐敗的清朝政府與帝國主義簽訂的不平等條約加深了人民的苦難。農村日益凋敝,農民、小商人、小手工業者很多都破產流亡。

徐達章在鎮上鬻字賣畫已不能維持全家生活,還要起早貪黑耕種7畝瓜田。幼年的徐悲鴻也跟著父親參加農業勞動。

家裏沒有牛,要借鄰人的牛犁田,就要替鄰人放牛作為補償。在山岡水湄,牛尋嫩草,徐悲鴻覓野花,這是他童年甜蜜的回憶。有時,田裏缺水,他矮小的身子趴在水車上車水,腳板上便留下一道一道血紅的印子。

開春的時候,和煦的春風吹綠了小屋後麵的桑樹的嫩葉,徐悲鴻的母親便忙著養蠶了,以蠶絲的收入貼補家用。

當時,興辦學校的風氣盛行,不僅富人的子弟都進學校讀書,一些家境勉強過得去的人也都送子女入學。

徐悲鴻知道自己家窮,上不起學堂,可他心裏渴望著有一天能背著書包,和小朋友一起高高興興地去學堂念書。他常常利用放牛的機會,悄悄地來到教室外,入神地聽老師講課,有時牛跑了,他都不知道。

有一天,他正在窗外偷聽,被幾個富家子弟發現了。他們圍著徐悲鴻指手畫腳,並且還嘲笑徐悲鴻。

這件事在幼小的徐悲鴻心中,留下了一道傷疤。從那時起,他在心裏立下誓言:“隻要我活著,我就要為窮人家的孩子爭口氣,我一定要當一個大畫家。”

徐悲鴻更加刻苦學習作畫了。

他除了臨摹吳友如的畫外,又在父親的指導下學寫生,畫父親、鄰居、兄弟……

在那美麗的樂園裏,有一大群和他一樣被排斥在學校門外的小夥伴,他們一同勞動,一同遊戲,一同幻想沿著門前的河岸,走到遙遠而廣闊的世界去。

徐悲鴻喜歡看戲。每逢節日,小鎮上總要上演戲劇,有江南地方戲,也有迎神戲。遇到這樣的日子,徐悲鴻興奮極了,他擠進人群中,或趴在樹幹上,隨著陣陣的鑼鼓聲,進入情節之中。他為劇中人物的美好結局而高興,也為劇中人物的不幸而悲傷。

一次,台上演出一部古裝戲,戲中的惡棍欺辱一個老人,徐悲鴻怒火中燒,竟忘了看戲,大聲喝道:“不許欺負老人。”

引得看戲的人們善意地哄笑起來,徐悲鴻愣住了,想到這是在演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有時,徐悲鴻也到鎮上的茶館去聽人說書,擠在那些皮膚黝黑的善良的勞動者中,聞著劣等煙草的辛辣氣味,全神貫注地聽老藝人繪聲繪色地講《水滸》、《嶽飛傳》、《三國演義》等。聽到動人的地方,他也模仿著成年人的樣子搖頭歎息。

戲中和書中的英雄人物帶著鮮明的愛憎,印在徐悲鴻的心中,強烈地影響著他性格的成長。

徐悲鴻常常懷著激動而崇敬的心情,將戲中的英雄人物默畫出來,用剪刀剪下,貼在竹竿上,舉著它們在鎮上跑來跑去。成群的孩子尾隨在後麵,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大家都求徐悲鴻也給他們畫一個。

有時候,徐悲鴻還把小夥伴們叫到一起,上山砍些竹子,做成刀槍棍棒,練習武術。他們每天黎明即起,先繞村子跑兩圈。不論酷暑嚴寒都跳到河裏去洗澡。

徐悲鴻堅持鍛煉身體和意誌,幻想有一天,能成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俠客,就像戲中和書中的英雄人物那樣。他自己還精心刻了一方“江南貧俠”的圖章。

那時,農村沒有照相館,人死了以後,較為富裕的人家都要請一位畫師替死者畫遺像,以供後人祭祖和懷念。每當徐達章被人請去畫這種遺像時,徐悲鴻便和小夥伴們在家裏將桌椅搭成戲台,演起戲來。

有時模仿他們看過的戲,有時結合聽到的故事,自編自演。善良的母親和鄰居偶爾也興致勃勃地來看他們演戲,但徐達章是個勤奮而嚴肅的人,決不能讓他知道。每次演戲,總有一個孩子負責在村外瞭望,如果發現徐達章回來了,便飛快地跑回報信,戲台就會奇跡般地在幾分鍾內消失,孩子們都紛紛跑到河裏去洗掉臉上化妝的顏料。

不料有一次,在村外瞭望的孩子靠著樹墩睡著了。當戲台上的孩子們正玩得起勁的時候,徐達章突然出現在台下。

小悲鴻和小夥伴們不知所措,全都躲到大人的身後去,等待一場責罵。可是,一向嚴肅的父親並沒有責備他們,他隻是歎息了一聲,就走到舞台邊,收起用來化妝的顏料。孩子們見狀,都悄悄地跑回家,隻有徐悲鴻還呆呆地立在那裏。

徐達章走到兒子麵前,撫著他的頭沉重地說:“我們家很窮,買這些顏料不容易啊!”

父親這句話,像一記重鞭,抽打在徐悲鴻幼小的心上。

徐悲鴻後悔極了。他望著父親那瘦削的臉龐,淚水再也無法止住,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了下來。他撲到父親懷裏,傷心地哭個不停。

從那以後,徐悲鴻再也不演戲了。

每當收獲季節到來的時候,為了防止刺蝟偷瓜,徐悲鴻帶根棍子,睡在瓜田裏守護。月亮從雲朵裏鑽出來,又鑽進去,好像在和閃爍的星星捉迷藏。此時,徐悲鴻的思想也在向天空飛翔,那些美麗的神話故事都一一在他眼前展現。

太陽初升,當徐悲鴻從睡眼惺忪中醒來時,那些誘人的西瓜都已被裝上了門前河裏的貨船,堆積得如同小丘一般。船兒扯起滿滿的帆,揚波而去。直至帆船走遠了,變成一個小黑點,消失在遠處,徐悲鴻才悵然若失地回到家裏。

徐悲鴻的母親是一位勤勞善良的農村婦女。她不識字,也不懂更多的道理。她篤信神明,供奉神像。每有解不開的事情,她都長久地跪在地上,祈求神的保佑和安慰。

遇到齋戒的日子,她總是換上新漿洗過的衣服,穿上一雙保存了很久、平時舍不得換穿的繡花鞋,領著徐悲鴻,登上蔥蔥鬱鬱的南山,到寺廟裏燒香拜佛。

一路上,他們看見絡繹不絕的善男信女掛著香袋,有些人還穿著草鞋,踽踽而行。母親臉上顯出異常莊重的神情,跟隨進香的人流一步一步地攀登,終於在萬綠叢中,看見那森嚴氣派的廟宇。

在森嚴氣派的殿堂裏,母親小心翼翼地點上香,跪在威嚴高大的神像前,雙目緊閉,嘴裏發出喃喃的聲音,虔誠地祈禱。她在為丈夫,為兒女祈求平安,祈求溫飽。她那瘦小的身子匍匐在地上,不停地顫抖著。

徐悲鴻仰視著那閉目沉思的神像,迷惑地望著神像唇邊浮起的一絲微笑。他多麼幻想真有一個美好的天國,那裏沒有貧窮,沒有災難,人們無比快樂。

他想起隔壁的那位老奶奶,常常因為沒有米下鍋而流淚,而母親便從自己所剩無幾的米籮裏舀些米給她……

寺廟的鍾聲打破了他的幻想,徐悲鴻又回到現實中。看到那些貧苦的求神者,他的心中湧起一絲悲意。他怎麼也不明白,人世間為什麼有貧窮、有富貴?勞動的人為什麼沒飯吃?養蠶的人為什麼沒衣穿?

但是,孩子的悲傷是短暫的,歡樂永遠占據著童心。

一回到鎮上,徐悲鴻又和小夥伴們盡情地追逐嬉戲或捉迷藏了。有時,在豆棚瓜架下,他依偎在母親懷裏,聽著那些在長輩口中永遠也說不完的民間傳說和神話故事。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墳墓就在宜興,那些美麗的、飛來飛去的蝴蝶,哪一對是他們呢?除三害的周處斬蛟的蛟橋也在宜興,父親還帶著徐悲鴻從那座蛟橋上走過,橋下有蘇東坡親筆題寫的“晉征西將軍周孝侯斬蛟之橋”的石碑。

還有關於範蠡與西施的美麗傳說。那範蠡幫助越王勾踐滅吳後,知道越王是個隻能共患難、不能共安樂的人,便悄悄地帶著西施,深夜乘了一條小船,秘密地離開吳都,逃往宜興。在無以為生之際,偶然發現了宜興的紫色陶土可以製陶,後來他就成為宜興紫砂陶器的祖師,許多製陶工人都供奉他的畫像。

每次,聽著聽著,徐悲鴻便在母親懷裏沉沉地睡去。和母親的柔和相反,父親永遠是最嚴格的教師。不論盛夏隆冬,他每天都嚴格地監督徐悲鴻讀書、寫字、作畫,即使在農忙季節,也從未懈怠。

經過刻苦學習,徐悲鴻的畫有了很大進步,剛剛10歲的時候,就能幫著父親作畫了。他學會了使用顏色,常常在父親的畫上不重要的部分填色。而他的書法也在當地出了名。

每到春節,親朋好友和街坊四鄰都前來請他寫春聯,小悲鴻總是熱心相助。他個矮夠不著桌子,就站在板凳上,揮著大大的毛筆,盡情書寫各種對聯。

那蒼勁的筆力,雄渾的字體,令許多人歎服,鄉親們都自豪地稱他是“屺亭橋的小才子”,是一位“小神童”。

與父親流浪賣畫

隨著封建王朝的日益腐敗和帝國主義的加緊入侵,中國人民陷入了更深重的苦難,徐悲鴻全家的生活也越來越艱難了。徐達章無奈,流著眼淚賣掉了兩畝瓜田。雖然暫時渡過了難關,使嗷嗷待哺的弟妹幸免於饑餓,但以後怎麼辦?

徐達章走村串巷,為人寫條幅、畫牌匾,掙些零用錢用以維持生計。有時,他也為死者畫遺像和棺材。一直幹到日落西山,他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裏。

可是,徐達章的日益奔波勞作,並沒有使全家擺脫貧困。一家人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母親望著空空的米簍暗暗流淚。

麵對生活的窘境,年少的悲鴻過早地成熟了,他不止一次地想:我都長大了,能幫父親做些什麼呢?隻能是幫這個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替母親幹些家務活,以維持這個日益窘迫的家了。

自己的家庭日益貧困,自己根本就上不起學。唯有更加努力地學畫,這樣最起碼也可以像父親那樣偶爾出去為人畫一畫遺像什麼的,補貼家用。

徐悲鴻的畫進步很快,他經常獨立構思一些草圖,讓父親指導。父親望著悲鴻的畫沉思著,他好像預感到兒子會超過他,成為一個出色的畫家。

徐悲鴻喜歡畫馬,以至於到了忘我的程度。為了把馬畫得逼真、出神,他常常在馬廄裏一蹲就是幾個小時,直至母親喊了幾遍,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家吃飯。

有時,為了畫好奔跑的馬,他跟在奔跑的馬匹或馬車後麵,一跑就是幾裏地。

有一天,他隻顧觀看奔跑中的馬,竟忘記了腳下高低不平的路,一下子跌倒了,重重地摔了一跤,手和腿都磨掉了一層皮,鼻血流到了衣服上,可他一聲沒哭,爬起來繼續追趕跑遠了的馬。

徐悲鴻畫馬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他在睡覺的地方,掛上了各式各樣自己畫的馬:奔跑的馬、吃草的馬、睡覺的馬、飲水的馬、單馬、雙馬、群馬等。在他的筆下,馬有了生命,有了感情。很多鄉鄰都求他畫馬,他從不拒絕別人。

除此之外,悲鴻還畫其他動物,如牛、虎等。有一次,父親拿起他畫的一幅老虎,讚賞道:“不錯,已經超過我了。顏料錢沒白花。”

父親的話,使徐悲鴻想起了小時候畫虎的事,讓他感覺到格外的高興。

雨季來臨了。豆大的雨點傾瀉而下,砸在地上,砸在屋頂,砸在人們的心頭。轟隆隆的雷聲在半空炸響,道道閃電劃破漫長的黑夜。屺亭橋鎮的人們,冒雨到神廟裏祈禱,希望老天爺再也不要下雨了,還人間一個晴朗的天空。然而,蒼天拒絕了人們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