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古道上，一支長長的隊伍蜿蜒如蛇。
看上去像一隻軍隊，不過陣型太過於淩亂，這種行軍姿勢像是逃兵。不過再次走近些，看著又像是一支商隊，因為隊伍中有許多大大小小各種規格的車子，有騾有馬有毛驢，甚至還有駱駝，再走近了去，看著又像是一支逃難的人群，破衣爛衫的窮苦百姓，綾羅綢緞的大戶千金，全都擠在一起，在荒野中慢慢行進著。有些大漢，大熱的天居然穿著一件破羊皮襖，身上發出難聞的氣味，他們春夏秋季一年四季也就隻這一件衣衫而已。
這就是龐統和楊修從漢中帶走的百姓，這些人看起來更想是乞丐，因為軍中糧草並不多，因此龐統一行人趕路走的很匆忙，沒有讓他們帶更多的細軟。
漢中雖然有不少沃野良田，產出糧食不少，但畢竟地勢太過於狹隘，因西涼長安相繼發生戰亂，有不少中原的百姓逃難到這裏來，造成漢中人口激增，民眾十餘萬，讓張魯實力大增。
張魯為何頻頻尋劉璋的晦氣？名義上是報仇，她母親就是死於劉氏之手，其次就是要開疆拓土，漢中的地盤已經養不下這麼多民眾了。因此張魯需要擴展自己地盤。因此漢中固然良田不少，但也隻是麵前自給自足，府庫中存糧並不算多，根本決絕不了曹操大軍軍糧短缺的問題。
因為屬於急行軍，人們個個有氣無力，可士兵們仍在不斷催促著，士兵們現在都已知道曹丞相正在為他們斷後，軍中糧草不多，得需要盡快去武都以求於禁將軍的接應。但是不知就裏的百姓們不免怨聲四起，他們一麵抱怨著，一麵在曹軍的刀槍威逼下，繼續向前趕路。
前邊一輛驢車陷住了，這條古道上前幾天下過一場大雨，此處有些坑窪，別處已經幹燥，這裏還是泥濘的，以致那頭小毛驢使勁力氣，也不能把車拉過去。百姓們從一旁走過，有些漠然地看著車子前邊拚命地牽著毛驢的老漢以及車後使勁推著車子的一個婦人，沒有人上前去幫上一把，他們本就是素不相識的。這種時候，人的同情心似乎也被趕路的疲憊給折磨沒了。
“快點，快點，你們磨蹭什麼，趕快走。”兩個騎兵發現有異，驅馬過來，長槍一橫大聲吼道。
那婦人快急哭了，可憐巴巴地解釋道：“軍爺，不是小婦人不走，這車子陷住了。”
“兄弟們，搭把手，把這車推了。”那名士卒高聲喊道。
“軍爺，我家老頭子還在裏麵，他腿壞了，走不了，軍爺行行好，小婦人這就把車推出來。”那名婦人再次哀求道。
“來，兄弟們下馬，把車推山溝子裏。”那名士卒依舊不管不顧。
龐統的此時在馬車內趕巧路過，正巧看到這一幕，他微微皺眉，雖然近幾日確實辛苦些，士卒們多有抱怨，但這些士卒也不能把不滿發泄到這些無辜百姓身上吧！他移民的最終願望不過就是讓百姓免於戰亂，過上好日子。
“住手”龐統掀開馬車的窗簾，高聲嗬斥道：“我且問你，如果這車裏坐的是你們的老父兒女，你們會把他們推進山溝子裏嗎？你們如此欺壓百姓，是誰給你們的權利？”
那名士卒先是一愣，剛要大怒開罵，等到看到龐統的麵孔，頓時不敢言語了。他用惡毒的目光掃視了一下那名小婦人，嚇的小婦人一激靈。龐統本來不想重罰他，不過看那不知悔改的樣，龐統也是心中一涼，不知道自己離開後他會如何欺壓這名女子。
龐統不在猶豫，一狠心道：“傳我命令，把此人拉下去斬首，然後把首級通示三軍，以此為例，如果再敢有人欺壓百姓，斷不留情。”
“是”周圍軍士齊聲答道，在回答的時候他們都感覺到心中一寒，明白了什麼叫“軍法無情”這四個字真正的含義。
士兵們就催促大家起身，吃過飯啟程上路，每日的行進過程是枯燥無味乏善可陳的，連士兵們都麻木了。無論前後，都是茫茫的曠野，這裏的土壤似沙似土，沒有高大的樹木，隻有一些貼著地皮生長的矮小灌木，一路行來，偶爾看見有幾隻野羚在山野間吃草，也被這大隊人馬驚動，跑得不知去向。
就在這個時候，忽地有人驚呼起來，那驚呼聲好像傳染一般，迅速彙聚成了一股巨大的聲浪，楊修刷地一下拔劍出鞘，四顧喝道：“出了甚麼事？”
一名士兵指著天空，驚訝地大呼道：“大人，快看，快看，天上，是咱們的人馬。”
“甚麼？”楊修仰頭看去，隻見白茫茫的天空中一陣波動，一副有些模糊的畫麵漸漸清晰起來，那畫麵是活動的，巨大的，扯天蓋地。占據了畫麵三分之一的是一道山梁，從山梁望下去，是無數的曹軍和蜀中的勇士在忘我廝殺。那景像太鮮明了，就像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場大戰，殘酷、慘烈，卻沒有一點聲音，所以也更顯得詭異。
“海市蜃樓！”龐統驚叫出來，楊修本來也有些驚怔，聽他一喊，不由暗叫一聲“慚愧”。海市蜃樓這種奇象他曾在古藉中見過記載，但是親眼看到這還是頭一次，所以方才一見竟也有些失神，還道是什麼妖物作祟，幸好不曾說些什麼，要不然倒顯得自己孤陋寡聞了。
最早的海市蜃樓在史記中就有記載，司馬遷在《史記?天官書》中就曾寫道：“海旁蜃氣象樓台，廣野氣成宮闕然。”
可是那些士卒，尤其是那些百姓，大多卻是不知海市蜃樓為何物的，有些百姓驚叫著“天兵天將”，便匍匐在地磕起頭來，許多士兵也張慌失措，指著天空大叫：“我們的人馬怎麼在天上？還有蜀中的賊軍，出了什麼事？”
楊修蹙眉喝道：“鎮靜，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可是他能喝止的，不過是身邊幾個人，一條長蛇似的隊伍，到處都在驚呼喊叫，哪裏能製止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