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遊暗暗咋舌,這哪裏還是煙花場所,自己真是孤陋寡聞了。
徐北遊在這兒沒見到公孫仲謀,但見到了有些日子不見的知雲。
知雲還是老樣子,羞澀靦腆的小丫頭,與宋官官截然不同,見到徐北遊後,隻是捏了自己的衣角,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欲言又止。
徐北遊玩笑道:“怎麼,幾天不見,不認得我了?”
知雲紅了臉,低頭小聲道:“哪有。”
徐北遊微微一笑,“那麼帶我四下走走,如何?”
知雲抬起頭,露給他一個大大的笑顏,帶路前行。
——在晚間時分,徐北遊終於在此見到了師父公孫仲謀,然後師徒兩人在一處亭子裏有了一番密談。
其實說是密談,倒不如說是一番師徒之間的問答。
亭子中,公孫仲謀和徐北遊相對而坐,這位劍宗宗主輕聲道:“等你踏足地仙境界,不管我還在不在,你都是劍宗宗主。”
徐北遊沒有驚訝,隻是點頭嗯了一聲。
夜風乍起,夜色中滲出微微涼意,月光灑落下來,被一叢叢草木和花卉切割得支離破碎,透過其間的縫隙,在地麵上印出一簇簇奇形怪狀的影子。
公孫仲謀望著當空的一輪明月,道:“為師此生夙願,不過是重立劍宗,如今為師已經年過八十,此世長生無望,幾乎可以說是一隻腳已經邁進棺材,所以才要找一個傳人,繼承遺誌。”
徐北遊輕聲問道:“師父,你現在不是已經重建劍宗了嗎?”
公孫仲謀收回視線,先是看了自己弟子一眼,然後拿起麵前石桌上的蛇膽酒輕啜,“為師要的劍宗,不是一個劍氣淩空堂,而是劍閣,慎刑司,藏劍樓,授劍洞,碧遊島,葬劍島和其他三十四島,三百處劍塚,五百處劍池,近千劍爐,總之為師要的是一個完整的劍宗,但是這個劍宗已經不複存在了。”
徐北遊沉默不語。
公孫仲謀的嗓音清幽,就像手中的蛇膽酒,“這裏隻有你我師徒兩人,沒有外人,有些話我就直說了,當年道門兩分,地位一落千丈,道門用了近千年去複興道門,所以重建劍宗不是一代人的事情,你師母說得對,一代人就做一代人的事情,其他事情就應該交由後人去做。”
徐北遊點頭讚同道:“師母所言極是。”
公孫仲謀將壺中的蛇膽酒一飲而盡,歎息道:“為師這代人所做的事情,就是重建了劍氣淩空堂,能留給你的也隻有一個劍氣淩空堂,而這個劍氣淩空堂,你能否抓到手中,還要看你的本事如何。說句強人所難的話,為師希望你能在為師在世時就將劍氣淩空堂抓在手中,那樣為師也能走的安心,即便是為師不在了,劍氣淩空堂也亂不了,更散不掉。”
徐北遊答非所問道:“難道師父對接下來與鎮魔殿殿主的一戰沒有把握?“公孫仲謀搖頭道:“談不上,鎮魔殿殿主修為很高不假,可還沒到讓為師無可奈何的地步,隻是為師一大把年紀了,總是會多思量些身後之事。”
說到這兒,公孫仲謀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有些事情,總要有人站出來,總要有人去做,既然決定去做,就要麵對生死,當生死來臨時,自己不想去死了,那事情就做不成了,想要把事情做成,必須當死則死。”
“總得有人去死,不是你就是我,我們死了,但是我們想做的事情做成了,這就是沒有白死,這就是死得其所,這就是……”
徐北遊輕聲道:“死而無憾。”
老人笑了,笑得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