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葉一笑置之。
葉夏冷淡說道:“兄長,你我二人多少年沒見了?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秋葉對於自己妹妹話語中的怨氣無動於衷,平淡道:“我記得很清楚,上次相見是道奇及冠的時候,你帶他去都天峰見我,至今差不多有三十年了。”
葉夏嗬了一聲,冷笑道:“三十年,人生又有幾個三十年。”
秋葉平靜道:“一甲子是兩個三十年,我若是不求飛升,能活三個甲子,足有六個三十年。”
葉夏先是一怔,然後猛地深吸一口氣,顯然是被自己這個大哥氣得不輕,她執掌葉家多年,放眼整個衛國,除去魏王蕭瑾不說,能跟她相提並論的隻有嫂子慕容萱,兒子葉道奇不敢忤逆她,其他的小輩更是見她生畏,她都快忘了上次動怒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也就隻有這個修道年歲越久性子越發不似常人的兄長,能讓她這般憋悶。
秋葉擺手止住葉夏即將出口的話語,道:“這些無用之事就不要多言了,我這次回葉家,不是與你敘舊的,隻是暫為落腳,等一個人而已。”
葉夏笑了一聲,冰冷無比,“好一個掌教真人,倒是超然的很,怕是已經把我這個妹妹早就忘了,也早把這個生你養你的葉家忘了。”
秋葉微微蹙起眉頭,淡然道:“若是沒有我,葉家會是如今的葉家?葉夏,休要再胡攪蠻纏,出去,我要靜修了。”
“你這是在趕我走?”葉夏終於是怒目相向。
若是年輕時,這副女子嬌嗔的景象,也許還能說是賞心悅目,可是到了此時年老,就隻剩下陰森可怖了。
秋葉閉上雙眼,“出去。”
葉夏死死盯著這本來是最寵愛自己的兄長,臉色發白。
至今她還清楚的記得,小時候的她從不叫他大哥,而是叫他葉秋,這對規矩森嚴的世家來說,幾乎就是大逆不道,但是他從不生氣,每次都會很和煦地回應。
等她長大了些,大小姐的脾氣,又是閑不住的性子,總要惹出些禍事來,不是把這家的公子給打了,就是戲弄了那家的小姐,與溫潤如玉的兄長相比,她在同輩人中幾乎就是惡名昭著,但是無論她闖多大的禍,都是葉秋替她收拾爛攤子,一個兄長能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他也盡力去做了。
再到後來,他去道門修道,於是他就慢慢地變了。
兄長及冠後不久,葉重就因為修煉出了岔子,整日纏綿於病榻,那時的葉家真是極為艱難的。在秋葉繼任道門掌教的那一年,葉重逝去,葉秋沒回來,隻有秋葉讓人送來的一封悼文。
對於葉夏來說,那個相敬如賓的丈夫,她記得不深,整日板著臉的父親,她也已經記不清音容相貌,隻有年輕時的兄長,讓她至今沒有忘卻。
那時候的葉夏,雖然不曾說過,但都記在心底。
葉夏想不明白,修道修道,到底修了個什麼道,能讓一個人變成這樣,竟然能像草木一般無情。
難怪所有的人都說,葉秋死了,隻剩下秋葉了。
是啊,那個兄長葉秋真的不在了,隻剩下一個如同道觀裏冰冷神像的掌教真人。
葉夏背過身去,用小指輕輕拭了下眼角,臉上重新恢複往日的冷漠神情,沙啞道:“慕容萱倒真是好氣量,六十年來竟沒有半分怨言,也是,隻有這樣的人物,才能讓大真人和顏相待,像我這樣望而生厭的人,怕是掌教真人都不願多瞧一眼。既然如此,掌教真人就好生歇著吧,葉夏告退。”
秋葉置若罔聞。
待到葉夏離去之後,秋葉歎了口氣。
長生路漫漫,知我者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