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陸沉在聽到徐北遊來到中都的消息之後,別說是一個區區官身,甚至已經萌生了死誌,在他看來,如今的徐北遊想要報當年之仇,都不必親自動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沒人會為他說話,不去落井下石就已經是厚道,不管怎麼看,他都是必死無疑。
不過正所謂自古艱難唯一死,既然心存死誌,陸沉倒是少了許多惶恐之意,坦然跪地行禮道:“微臣陸沉見過帝婿。”
徐北遊虛扶了一下,“陸大人不必多禮。”
陸沉緩緩起身,見徐北遊並未提起當年之事,心中又變得稍稍不安起來,不由麵露遲疑之色。
徐北遊問道:“陸大人有話要說?”
陸沉默然了片刻,鼓起一口氣,又是跪地道:“帝婿……大將軍,陸某人當年曾經派人追殺過大將軍,還請大將軍治罪發落。”
徐北遊愣了一下,沒有立刻開口回答。
張無病望向徐北遊,默然不語。
過了片刻,徐北遊緩緩開口道:“此一時彼一時,當年我不是什麼大將軍,也不是什麼帝婿、小閣老,甚至連劍宗首徒都算不上,又護著道門中人,陸大人身為西北暗衛府都督僉事,職責所在,何罪之有?”
陸沉的心一下子亂了,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他怕的便是徐北遊要追究此事,現在徐北遊不願追究,這倒是該喜,可他又拿不準徐北遊是否真的不計較了,所以仍未起身,沉聲道:“雖是如此,但錯了便是錯了,陸沉還是請大將軍處置。”
徐北遊伸出一隻手遞到他的麵前,“就算陸大人當年曾經追殺過我,可也沒把我怎麼樣,我還是活得好好的,若是我徐北遊為了這點小事便要追究陸大人,那陸大人未免也太小看我徐北遊了,我還不是那種錙銖必報之人。總之,過去的事情不再提了,若是陸大人信得過我徐某人,便請起身。日後陸大人為朝廷盡忠,盡心王事,那便是將功折罪了。”
陸沉猛地愣住,良久才回過神來,朝徐北遊重重磕了一個頭,顫聲道:“陸沉願為大將軍、願為朝廷盡綿薄之力。”
然後他微微顫抖地握住徐北遊伸出的手,站起身來。
張無病收回了視線,眼神中多了幾分笑意。
接下來,陸沉詳細向徐北遊稟報了如今崇龍觀的內外事宜,同時也略微提了下當年崇龍觀滅門一事,徐北遊聽過之後,也沒有什麼發號施令,隻是讓他忙自己的事情去,接著又拜托張無病代為照看李神通,然後他獨自一人往觀內深處的九層樓閣行去。
陸沉離開崇龍觀之後,饒是他這位城府深沉的暗衛府實權人物,也是滿臉遮掩不住的笑意,今天不僅僅是讓他心頭懸著多年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更讓他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這位大將軍,不愧是以一己之力扭轉天下大勢的絕頂人物,所謂聖人救世也不過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