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下)
‘這是開始收拾場院了?’
二玲子一邊拔著豆角架,一邊把豆角秧上攜帶的小嫩豆角和老豆角摘下來,同時心裏估算著今年將要打下的糧食。她這是為莊稼上場做準備,在自家園子裏平整場院,首先要拔掉結過瓜果的老苗殘秧,再碾實土地,等明春栽種時再翻耙過來。生產隊專用的大場院從此沒有了,各家各戶均需如此。她突然聽到說話聲,嚇了一跳。曹向東開懷一笑。
‘死人阿,一點動靜沒有,像鬼子進村似的。”
“賣完糧打算買啥呀?是電視,還是洗衣機?”
‘沒想好呢!你家買啥呀?’
‘我家?就我那點地,能打幾粒糧,買啥能買起。’
‘少在這兒哭窮,你家校長的工資呢?’
‘她的工資,跟你萬元戶相比,值得一提嗎!”
二玲子在身上拍了拍手,但見曹向東雙臂趴在牆頭上,不像有啥正事,沒有進屋的意思,站在牆外又不想走,她隻好又接著幹活,同時陪著嘮嗑兒。她愉快地說:
‘我成萬元戶,是去偷,還是搶?隻怕累折腰。’
‘成為萬元戶你不愁,用不上幾年;累折你的腰也有可能,新開的地有一坰多吧?’
“咋的,你還眼紅啊?”
“我不眼紅,也不想開地。但有人眼紅,也想開地。因此我要管。’
‘你管?’
‘我管。老會計和老秘書找我去了。我不管,辛中良要管。’
‘憑啥他管?他管得了嗎。’
‘他管不了,鄉政府能管得了。等你賣糧時,到糧庫扣你錢。’
二玲子停下活兒,手拿架條站在牆裏,似乎與曹向東在對峙,她問:
‘你想咋管?’
‘也是罰款。’
“美的你!’
‘不是美了我,是美了你。我管,罰錢的是我,交錢的是你。別人管,交錢的是你,要錢的是別人,你可想好嘍!’
‘尤梅家呢?’
‘和你不相幹。她是她,你是你;她的地是有人讓開的,你的地是自己開的。’
‘那你要咋樣?想罰多少錢?’
‘罰錢是一回事。首先不讓你種。’
‘不行!我開地不能白花錢。’
‘想種也可以,但有個條件。’
‘啥條件?’
‘替我把計劃生育管起來。掙錢與老會計一樣多,嫌少,也可和我一樣多。’
‘我?一一等我生完兒子再說吧!’二玲子笑了,把手中的架條摔在地上。
‘好!就這樣說定了;但有一樣,你生不生兒子,與我無關。”
‘呸!想與你有關,早幹啥啦。’
曹向東找到澱粉廠工地。
房建喜領著弟兄們正在砌大牆。牆高兩米,分上下兩部分,上邊用紅磚砌成,下邊是一米高的石頭底。沒砌成牆的地段掛著白線,幾個弟兄一邊挑選石頭,一邊沿著白線碼放,每砌好一層,二弟和二渣子用鍬把混凝土添進石縫,增強牆體的牢固。房建喜一人攪拌混凝土,推砂、倒水泥、加水也夠忙活的。原先工程隊的攪拌罐,由於公社時拖欠他們幾人工資,被房建喜兌了過來,這樣大大提高了勞動效率。
‘嗬,幹的好快呀!’
房建喜扭頭,見是曹向東,立馬關了攪拌機,同時招呼道:‘是曹隊長,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