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下)
屋裏亮著燈,炕上放了桌,二渣子媽正把兩付碗筷放到桌上,一回頭見是尤梅,驚喜地說:‘呀?是尤梅!吃飯了?’聽到尤梅的回答,她忙把炕桌向炕的一邊推去,讓尤梅坐;同時也陪坐在對麵說:“聽說你那兒馬上能加工土豆啦!土豆要是不夠用,我家窖裏還有多餘的。”尤梅說:‘行,到時來掏。二渣子幹啥去了,今天咋沒去幹活?’二渣子媽說:“他說你們那邊該準備的活兒沒啥了,今天就不去幫忙啦。他去采石頭了,也快回來啦。”“忙著打石頭幹啥?”‘唉!他想蓋房子;今年預備下石頭,明年再備下磚瓦或木料,這樣三兩年就能湊合著把房子蓋起來,哪怕是兩間呢,也有模樣像個家啦。”尤梅不由地向屋內掃視了一眼,仿佛沒來過;屋內沒啥東西,一鋪炕占去一半的地方。她承認二渣子媽說的是事實,僅有的一鋪炕,如果二渣子結婚,一家人可咋睡?二渣子媽繼續說:‘都怨我這當老人的沒正事,沒給孩子攢下啥錢,也沒給留下一個像樣的房子。”說到此她不免帶有幾分傷感。聽二渣子媽自怨自責,尤梅不知是同情好還是安慰好;帶有鼓勵性自信地像自言自語地說:“慢慢就好啦!你別難過。’二渣子媽相信日子會好起來,兒子不是已經與二弟合買了四輪車嗎?但要等到啥時候蓋起房再把兒媳婦娶回家,她感到時間緊迫;一切都需兒子從頭做起,她又幫不上啥忙。想到以往的經曆,把日子過得今天這樣顧頭顧不了尾都擱到自己頭上,她又覺得屈,有幾多酸楚。她不想為自己辮白,而是要傾訴;不敢說尤梅是最親近的人,她覺得是最適合傾聽的對象。她苦澀地笑一下說:‘好?會好的!早想到今天,他爹死後,我就不該太慣著他,總怕他受屈,一心想給吃點好的、穿點好的,結果是窮人過了富日子。今天想起來還不是我這老人沒當好;有心想幫他,又沒能耐啦。”尤梅聽著的同時,也仿佛看到了一個寡婦媽拉扯一個孩子,生怕這個孩子挨餓受凍,母子相依為命的情形;由此聯想到奶奶帶領她們怎樣度過那段困苦歲月,她的眼裏充溢了淚光。外邊有鍬鎬的碰撞聲,二渣子媽一下高興起來,立馬站起身,用雙手推撫著尤梅的雙手,她說:“二渣子回來啦!你坐,我去拿飯。你再吃點。”尤梅就勢也站起身,輕揉了一下眼睛。二渣子從房後進院,沒看到屋裏有客人,到屋後聽母親說尤梅來猛然間感到有些緊張,他含胡地叫了一聲‘姐’,又說:“你咋來啦?”尤梅悄聲說:“是想,讓你跟著幹活。’二渣子明白,是想讓他掙點錢。他吞吐著說:“我不想幹,你們兩家的事;你們能掙多少錢?再給我掙點,那樣,就不如我打點石頭啦。”尤梅聽如此說,一下想到二渣子似乎有意不想讓她從中為難,給錢是多是少這話不好說。她謹慎地說:“四輪車是你和二弟買的,柴油機在用。’二渣子說:‘用就用吧!也使不壞。要是那樣計較,我和二弟就不會合夥啦。等以後我拉石頭、蓋房子,不也一樣多用車嗎。”尤梅認為二渣子說的真好!她說:“到時,二弟和你一起拉石頭。’
尤梅沒有理由再多待一會兒了,怕耽誤娘倆吃飯。她被二渣子媽和二渣子送出院外,獨自走在寂靜的村道上,幾分失落,幾分惆悵。她回轉頭,凝望著二渣子家透出的燈光,期待著二渣子快點采完石頭,好出現在她的家裏;也祈望自己有機會再來二渣子家。
俗話說蘿卜快了不洗泥,土豆的加工,每天都盡量地生產。粉坨的質量,老更倌也不按老規矩像漏粉條那樣嚴格去管束了,多出幾斤或少幾斤都無所謂,反正能掙錢是確定無疑,而且還頗豐;每兩天他趕著車送一趟,如果家裏活緊手,也不用二弟跟去,他自己卸過車再去找老丫結帳。若趕上支錢的人少,他就等會兒把錢拿回來;有時他把結帳的票直接扔給老丫,下次來一起算。老丫有時也難免耍點小孩子脾氣,要點吃的喝的,他都答應。這孩子有了工作心情好,給買點吃喝,即使不幫忙也是應該的;一次他給拿了些凍沙果,而且是多拿,往財務室一放大夥兒吃。過後他又隨車捎來一麵袋粘豆包,是柱子媽專門包的,讓老丫拿回家,一家人分著吃。二弟主要往回收土豆。誰家有土豆要賣,他就去站在人家的窖門口,把窖裏裝滿土豆的水桶提上來,每提上一桶就扔出一個土豆計數;每桶土豆的重量是一定的,誤差也不過是一兩個土豆,買賣雙方都不在乎。多少年來,土豆的買賣在這裏就是如此計量;土豆從未受到過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