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六(1 / 2)

秋收之前,辛中良的飯店開業了。房子裏外裝修一新,門前到公路邊鋪滿了黃沙。開業煞是熱鬧,鄉長代表鄉裏講了話,剪彩又揭牌;飯店的名稱是他幫著題寫的,匾文是按他的字體製作的;隨後是鞭炮齊鳴,因為選的日期也是集市,所以吸引了眾多人的駐足圍觀。辛中良用請柬的方式把各村屯的幹部也都請到了,大家明白,這頓飯不是白吃的,兜裏早有準備,私下裏不免相互探問一下,打算隨多大的禮,是多是少誰都不願挑這個頭;但見上有鄉裏主要領導帶頭,既送“恭喜發財”的匾額,又拿紅包把場麵搞得這麼大,下有派出所、供電所、衛生院等單位打樣看齊,各位村幹部覺得也不能太寒酸嘍,在禮帳上普遍寫了二百元!來仨人寫上村屯的名字,來倆人也有寫在個人名下的。曹向東受辛中良委托,負責幫忙招呼客人,既是客人也是主人;在村幹部當中,別看他年紀不算最大,但資格比較老,禮尚往來的交情也深,寫禮的人一般不找這樣人攀比,因此村幹部們寫禮沒人與他通氣。他來時從家裏帶了一百塊錢,以個人名義隨禮三十二十也就夠了,大不了寫五十,如果以村裏的名義寫禮,三十五十的確少點,總之無論以何種名義寫禮,一百塊錢也夠了,這個錢也就打了水漂!二玲子第一次參加這種場麵,她與相熟的村幹部打著招呼,湊上前去準備寫禮,但見一百二百的禮金被放到禮桌上,暗中一吐舌頭。她若有所事地又悄然離開,在人群中慢步緊挪地擠到曹向東身旁,偷著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在人群外,倆人眼睛瞟著別處,二玲子悄聲問:“你寫多少禮呀?”曹向東眼珠一轉,忙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隨口說:“你寫多少就給我寫多少吧。”沒等說完,他把錢已塞給二玲子,迭忙向供綃社主任走去。二玲子看看手裏的錢,又望望曹向東的背影,隻見曹向東像沒看見她,裝作沒事人似的,聽他說:“老兄,這回你有對手啦。”供銷社主任說:“這樣挺好。我那裏廟小,沒啥好吃好喝,招待不了各路神仙。”人家有說有嘮,二玲子一時蒙在那裏。她把錢揣進兜裏,向禮帳桌走去。這死鬼!競耍滑頭,想裏外裝好人,把一百塊錢都給他寫上!她心裏發狠,可轉念一想又不對,自己寫多少啊?難道也寫一百!那樣太便宜辛中良這小子了,給他美得不知姓啥啦!看他今天那股得意勁兒。她又想把一百塊錢寫在村裏的名下,自己搭順風車跟著也就過去了,可是,如果事後辛中良把一百塊錢報給曹向東,就與她沒啥關係了,反而給曹向東落下個滿滿的人情;或者按照自己原先的打算,該寫多少就寫多少,可曹向東拿的是一百塊,結果給曹向東省了錢,在辛中良麵前她自己反而裝了孫子。這時人們開始陸續入席,曹向東陪著供銷社主任也向屋內走去,同時招呼二玲子,給她留著席位呢。二玲子一狠心,給曹向東寫了一百,自己也跟著寫了一百。她想:要是曹向東能報帳,自己跟著也就報了;假如不能報帳,自己一大幫孩子,英子已上高中,用不了幾年家裏有婚嫁喜事,不信辛中良不來還禮,找不回這一百塊錢。

曹向東陪著供銷主任向屋內走去,經過王所長身旁也就招呼上。王所長有心想跟主要領導走,可沒受到邀請;雖然之前也有其他村幹部主動熱情相讓,他又不願和那些人坐在一席,覺得在酒桌上缺少共同話語;有了曹向東和供銷主任相伴,又讓他走在前頭,也不失一位重要佳賓的臉麵。曹向東把二位讓到一張空桌的上位,並從兜裏掏出一包煙扔到他們的麵前,轉身就要離去。供銷主任馬上挽留,曹向東說再給他們招呼幾位同伴,笑笑走了。供銷主任撕開煙封,並先遞給王所長。王所長接了煙,略帶歉意地說:‘大老板,以後吃飯可能不隻是麻煩你啦。’供銷主任顯得大度恭維地說:‘王所長,哪裏的話!人的口味不同,挑選自己喜歡的吃正常。我是那小肚雞腸的人嗎?’‘不是,不是!哥們兒以後還是好朋友,不會因為幾頓飯斷了交情。’‘當然,就像你以後當了局長,不認識這些老人兒啦。’倆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有新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