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九下(1 / 2)

九(下)

二渣子到了四虎子家,四虎媳婦坐在炕邊,幾嘀眼淚幾聲抽泣;四虎子側身躺在炕上,陰沉著臉閉著眼睛裝‘死”。二渣子察視一眼,勸道:“別哭了,大嫂說明天給牽回來。”四虎子“乎’地坐起身,罵道:“別他媽提她!牽回來也不要了,給她家吧。”四虎媳婦抹去眼淚,懷疑地看了一眼二渣子。二渣子埋怨道:“你們也不長眼睛,不會躲著點兒!整天趕個破車賣那兩個粉坨,倒騰幾個錢回來?”四虎子說:“套車?要是套車趕出去還好了呢!誰敢從車上往下卸牛,我一斧子腦袋不給他砍開。”二渣子知道,為了砸粉坨車上總帶有斧子;又聽四虎媳婦說:“整天在外麵賣粉坨挺冷的,尋思今天在集上賣,我倆就沒著忙起早。他幫我把粉坨送到集上,一斤還沒賣呢,就聽說來牽牛了。等我倆跑回來一看,牛已被他們牽到手啦。’三個人都不吱聲了。片刻,二渣子說:“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呢。’四虎媳婦說:“鍋裏我熬好了大米粥。”二渣子遲疑一下,站起身說:‘你再炒盤土豆片吧。’說完他走了出去。

二渣子揣回一瓶當地產的白酒;桌上放了一大盤土豆片,還有一碟鹹菜。四虎媳婦吃完一碗粥,放下碗筷在一旁看他倆人邊吃邊喝,她問:‘他們能給喂牛嗎?”四虎子說:“他們那麼喪良心,還給你包餃子呢!’二渣子說:‘等會兒消停一下,去牽回來。剛才我去小賣部,沒看見院裏有啥人。”四虎媳婦問:“能行嗎?還不有人看著。”四虎子沒好樣地看了媳婦一眼;二渣子說:“就你死心眼兒!不怕凍死他們。”

有二人幾分鬼祟地從角門溜進了鄉政府大院;前院黑黝黝的,一排辦公室沒有一點亮光,牛不可能放在這裏。他們直奔後院,一排房子有兩個屋亮著燈光。他們知道靠西邊亮燈的是派出所,中間亮燈是食堂和住宿的地方,其餘黑暗的房屋是會議室和倉庫。他們躡手躡腳地繞到派出所窗下,彎腰從窗角向屋內窺視,發現一張空床好象還插著電褥子,當確信沒人才大膽地直起腰,又不約而同地朝住宿的房間走去。二人同時扒著窗戶觀看,屋內彩電正播映戲曲:包龍圖打坐開封府一一;大炕的一角堆放幾套行李,顯然好長時間沒人用過了。自從鄉政府有了小車,家在城裏的工作人員早晚跟車走,基本沒人在這兒過夜了。外號‘給一刀”的食堂大師傅翹著腿仰靠在床上,紅光滿麵閉著眼睛剔牙,同時也好象在聽“電視’。二人迅速離開,找遍後院的牆角旮旯,啥也沒發現,別說牛了,連泡牛糞都沒踩著。二人納了悶,算計著又朝東廂房一一大禮堂走去。如今的大禮堂早已失去當年的喧嘩,電視的普極誰還來看電影;門前窗下幹枯的雜草落滿了灰塵,二人走在當中都感到嗆鼻子,找到一個破窗口把頭探進去,啥也看不見,仔細聽聽一點氣息都沒有;二人沿著房跟兒磕磕絆絆到了一扇側門前,用手摸摸門栓上麵掛著鎖,感覺到鏽跡斑斑根本就沒開過。二人竄回到住宿的地方輕手輕腳進了屋,門的響動絲毫沒有驚擾背對門的‘給一刀”。‘給一刀”不剔牙了,雖然仍是悠然的老狀態,包大人在開封府似乎離的太遠也渺茫,但能聽到鏗鏘的唱腔也不失為一種享受。“給一刀”不愧人送外號,凡是他要宰殺的禽畜,沒有不一刀斃命的。以往在食堂吃飯的人多,眾口難調,你鹹他淡,好在一菜一飯將就吃吧;趕上迎來送往改善夥食,大夥兒同樂。現在吃飯的人少了,改善夥食的機會也沒了,好在還有酒有菜,剩下吃飯的也都是上不了台麵的人物,吃喝沒挑,飯菜由著他的興趣做,倒落個自在,圖個清閑。二渣子踢一腳床腿,“給一刀”舉頭驚訝地坐起來,他說:‘你倆呀!我還以為老李頭回來了呢。’老李頭是鄉政府雇用的鍋爐工,無甚大礙。二渣子湊坐在床邊,問道:‘爺們兒,牛呢?”‘給一刀”看一眼四虎子,答道:“牛?早他媽見閻王爺了。再晚來一會兒,不知托生啥啦!’四虎子問:‘你給殺的?’‘給一刀”說:“我?!現在啥年代?是改革年代。殺牛還用我的宰雞刀,對準腦門,一粒子彈就完了。”四虎子追問:“啥時候殺的?在哪兒殺的?”“給一刀”說:“辛中良飯店唄。可能都快吃沒了。”二人慌忙出來,在角門碰上老李頭;老李頭定睛一看,嘿嘿一樂說:“家裏沒燒了,拎點煤。’說完,拎著破水桶給他倆讓開道。

辛中良飯店燈光通明,把窗外照亮了一大片。二人隱藏在公路邊的樹後,隔著路向對麵的飯店望去,大廳裏已沒人,在一雅間裏辛中良和王所長正喝酒。二人在路邊都摸了兩塊合手的鋪路石頭,衝進亮光裏朝雅間奮力投去,隻聽‘哢嚓’幾聲脆響。辛中良和王所長遭此襲擊,猛然間忘了躲避,抬頭向外望去,隻見光影中有人逃去,他二人快速向外追去。王所長衝在前頭,黑暗中不知被啥拌了一下,摔個狗吃屎。辛中良跟在後麵停下來,揉揉眼睛追索著目標,認清了兩個熟悉的身影隨後又鑽進村裏。他扶起王所長,並攙著一瘸一拐往回走,他說:“別追了,我知道誰幹的。”進了屋,王所長坐在椅子上,擼起磕破的褲子,膝蓋處掉了一大塊皮。辛中良張羅給找藥;王所長站起身,咬牙咧嘴地試探走幾步。辛中良見服務員收拾碎玻璃,急忙阻止,先把漏窗戶堵上,哪急幹那兒。他招呼服務員和家人拿來棉被遮擋窗戶,又用木棍橫支豎撐總算攔住了寒氣和冷風。看著屋內的慘狀,他有些蔫,失去了開業之日胸戴紅花那份得意與光采。他要送王所長回派出所;王所長心不甘,晃動腿腳還要去抓人。辛中良說:“現在他們能回家嗎?”王所長說:‘我就不信他們一宿不回家!”辛中良沒言語,他心中清楚,別說一宿,要是沒人給你報信,三宿也抓不著;就算你整天守在人家門口,豈不知又有多少雙眼睛暗中看著你。他問:‘抓住咋辦?’王所長惡狠狠地說:“我讓他們進去呆上十天半個月!隻要進去,看我咋收拾他。”辛中良心想:進去你解氣了,可出來還不是我挨砸。也許王所長看出他的心事,王所長說:“別怕,我讓他們一分不少地賠你。”辛中良說:“賠啥,二渣子一個人,要啥沒啥;四虎子也是一屁股饑荒。’王所長說:“那也不能就這樣認了,怎麼著也得給他們點曆害瞧瞧。你等著,我出去轉一圈,抓不著也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別過三過五不認帳。”王所長陂著腳走了。辛中良想想這樣也對,如果那兩小子死不認帳,自己白挨砸豈不是更屈。他在屋裏轉兩圈,出了屋快速地向二玲子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