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下）
四輪車停在路旁，來時的一車空酒箱，變成了一車啤酒。為防酒瓶被凍裂，用防寒被遮蓋著。供銷主任繞車鬥走了一圈，檢查一遍防寒被，站在朝陽的地方等四虎子和二弟到來。想是打著魚啦！要不四虎子早就該等在這裏了，不可能一人扛著工具走回去。因為他和二弟倆人裝卸一車酒要用好長時間。這次二弟和往常一樣又沒少出力，每回拉啤酒從家來到家去裝車卸車都要倒換兩次。自從城裏有了啤酒廠，人們喝啤酒成了一種新時尚，尤其是來到春節，銷售甚至比夏季還要旺盛。剛開辦小賣店時，借著供銷社的便利，上貨還沒覺得算啥事。可是供銷社和生產隊一樣很快解體了，供銷主任到這時才感到上貨的頭痛，開始因為有曹向東的老關係去求借老更倌家的馬車，或搭人家的便車，事後相互間有個人情往來，順理成章兩家的關係也就維持了；可自從妞妞和二弟有了接觸以後，事情就不再這麼簡單了。這還要從去年秋後一次老更倌賣粉坨說起。那次他跟車來上貨有一箱箱的鹽，最輕的也是一件件白酒，老更倌年歲大了，他幹活不頂硬，可把二弟累壞啦！城裏裝車，家裏卸車，都幹得汗流滿麵。這讓他很是過意不去，人家孩子不抽煙不喝酒，要說給幾個工錢，是那麼回事嗎？過了一段時間當再次進貨時，他想求趟四輪車吧，借機給車多加點油或給運費，算是補償一下，誰料這竟成為妞妞以後使用四輪車的開始。起初幾次他沒太在意，妞妞也說給運費還是用四輪車，四輪車的車鬥裝貨方便且多，尤其是拉啤酒。他認為也是這個理兒，用老更倌家的馬車，連人帶馬，怎好總是張嘴相求！可是後來他發現妞妞逐漸不再張羅給錢了，直到今天甚至幹脆繞開他親自去找車。他也曾打算買台車，可誰開呢？他笨手笨腳也許把車開不到牆上去。妞妞就更別說了，連搖車都搖不動。發現了苗頭不對可跟誰說呢？他找老秘書想討個主意，結果主意沒得到反而受了一通開導，說他有嫌貧愛富思想，存在門當戶對觀念。難道這有啥不對嗎？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啥樣的家庭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點身份地位！即使不能出人頭地，但也願生活得衣食無憂吧。目前尤家的狀況可拿啥說媳婦呀！就是以後的日子也準說能好過嗎？地沒有幾壟，打鐵的生意也日漸冷淡。假使不給妞妞的婚姻設定一個什麼樣的人家，能夠看得見年齡相當的小青年東家長西家短總有不如意的地方，相比較來說二弟的人品還是最可靠。或許老秘書說得對，他還是放不下自己的身架吧？當年的供銷主任總是被人們笑臉相迎，今天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個體戶，反過來要求他對人以笑示好。既然妞妞自己願意嫁，那麼順其自然吧，別再節外生枝鬧出什麼笑話來。當年尤家大姑娘鬧了那麼一出，現今一晃兒年齡大了讓人愁，妞妞小小年紀就鬧戀愛也讓人愁，真是商女不知愁滋味，將來可怎麼過日子呢？千萬別出現老秘書臭嘴說的那樣情況：怎麼過那是人家的事，隻是吃好吃壞的問題，但是餓不死；他不能跟一輩子，要是心疼妞妞目前就考慮怎樣幫一把，多有多幫、少有少幫才是該做的。真的那樣他還不如直接娶姑爺兒呢！好裏好麵還落個好名聲。‘嘿嘿！想得好。尤家願意嗎？二弟願進他的家門？’老秘書競潑冷水。
供銷主任想著心事感到有點冷，他活動身體向大壩這邊走來，這才仔細看一下早就注意到了的摩托，怎麼端詳摩托都是王所長的。近兩年騎摩托的人是多了，但鄉政府所在地的幾輛摩托，他還認得出是誰的。王所長不在派出所呆著跑到這荒灘野地裏來幹啥？他朝河套望去，三個人影走走停停。隨著前兩個人影的走近，他看清了走在最前邊的二弟，及穿製服的王所長緊隨一旁，連半個腳步都不錯。這是咋回事？他不由地向前迎上幾步，猛然發現二弟被戴著手銬。他快走幾步攔住了倆人，二弟無助地看著他；王所長一本正經、一付公事公辦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