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地已經種完了，夏鋤也過，曹向東終於打來電話，電話中他說：中藥材已停市，要等秋後才能恢複交易；幸虧四虎媳婦給牽線，她打工那家飯店經營早餐，有各式小鹹菜引起她的注意，結果多嘴多舌給問了一句；飯店老板幫忙，與他上家一一專門搞醬菜生產經營的作坊聯係，對方同意收購這批桔梗。事不宜遲，在貨運處填寫好貨簽貨單，辦理完托運手續，房建喜把兩張車票交到尤梅手裏，讓曹向衛跟著去吧，是個幫手。尤梅沒有反對。
到了地方桔梗交割挺順利，沒掙上啥大錢，也沒賠上工本，世間原本就沒有天上掉餡餅的事。醬菜廠老板看過桔梗質量還滿意，過秤也馬馬虎虎。祖上的手藝傳承到他這兒已記不清多少年，從沒有過發大財的夢想，可周邊幾個城市都有他家醬菜在經銷，窮人富人一樣吃。他正在考慮是否擴大生產規模，利用現代化的工藝，把醬菜做成小包裝，銷售到更遠的地方去？可那樣他又擔心影響了醬菜味道的純正。但願他發財，永存永續！尤梅借用了他的電話，撥了一串號：3299965824，向曹向東報告了平安。
尤梅把曹向衛帶回老家，挖開了母親的墳；她戴上自己縫製的紅布手套，伏下身半跪半爬仔細撿揀母親的屍骨，並隨手裝進一個紅布袋裏。在家臨走的頭天晚間，她去請教老更倌為母親遷墳有哪些規矩要遵守，聽後她當晚作了準備。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出遠門，並順路回到老家。在老家有句老話：窮搬家，富挪墳。她大概想用這種方式告訴老家的人們，她生活的還不錯。一一鮑國平那裏她壓根就沒想過是否要去。目前家中喜憂摻半的窘境，讓她對表叔表嬸無從說起。
當確信再也找不到一塊屍骨時，尤梅才去撿起瓷片。瓷片完整地堆在一起，拂去兩片表麵的泥土，色彩仍舊潤澤鮮亮，她嚐試對接了一下，可哪裏還有完美無瑕。她撿淨瓷片，盡量少帶泥土地裝進一個紙盒裏，最後與屍骨一同放進蛇皮化纖提袋裏，合上拉鏈。曹向衛把掘開的泥土又填回墳墓的原址，她跪下慢慢地磕頭，感謝這塊土地收留母親這些年！她讓曹向衛等在這裏，自己去把鐵鍬還給小雲的娘家。
夕陽下，鳥歸林，倆人抬著提袋走下山道；公路上，兩個身形中間連著一個黑影，在落日的餘輝下，越走越長。
第四部
一
清晨起來，柱子媽打開雞架門，習慣地伸手進去掏出一隻雞，隨後在雞屁股上摸一下。這樣一天裏雞能下多少蛋，她心中也就有數了，如果撿不到相當的雞蛋，則說明有的雞丟蛋了。她則要看著點，發現是哪隻雞，好給改掉壞毛病。當她鬆手一隻雞，這隻雞不但沒有逃走，而是又鑽進下蛋的窩並四平八穩趴了下來。同樣的現象昨天也發生了，她回頭對去抱柴禾的尤梅說：
‘這雞要趴窩！’
尤梅停了一下腳步，看一眼窩中的雞，又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柱子媽，她問：
‘媽，做點啥飯呢？’
柱子媽一邊繼續給雞摸蛋，一邊回答說：
‘今天你們不是要下地幹活嗎，烙幾張餅吧。’
吃過早飯，不見二弟開車來，尤梅有點著急。昨天已說好去河套耮地，莫非剛開始拿活，妞妞仍在睡懶覺，還沒吃飯？她前腳出院，二弟後腳開著四輪車停在了院外。穿戴整齊的二玲子從二弟身旁先跳下車，對迎出來的曹向衛說：‘等急了吧？我家車出毛病了，找二弟開車給拽一下，忙活一大早晨也沒修好。我跟你們車去趟城裏。’曹向衛問：‘吃飯了嗎？’二玲子答道：‘吃啦！二弟也在我家吃的，著急忙荒不知吃飽沒？’二弟後下車，答過吃飽了，因見柱子媽出屋走來，而問姐姐呢？聽曹向衛說去找他吃飯，然後倆人才開始往車上裝耮子及三齒勾子等農具。二弟還要把那輛自行車裝到車上，因為耮過地他要早回來一會兒，幫二玲子家修車。這輛自行車雖舊，但經過他維修保養，二八的車架還很耐騎。平日裏他開四輪車的時候多，所以自行車經常放在姐姐家；等他們裝車，二玲子被柱子媽迎進屋裏先坐一會兒。倆人邊走邊說，柱子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