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向東買了幾台插秧機,直接運卸到砂場帳篷邊。這裏已堆放紅磚石頭等建築材料,將要蓋一座永久性的房子,待砂場改魚塘後長期住人,也用於稻田育秧及稻田看水時有人來往落腳。這兩樣活四虎子都願幹,已答應常住這裏。曹向東回到壩上,見自家地裏幾棚稻秧已透出綠色。從這裏看去,日夜不停的勾機可著勁在挖水渠,兩台大馬力奔馳著翻粑土地,鏟車平整著畦田;更多的人揮舞鐵鍬,或者說全村的勞力主動地分散開,修補機車不宜幹的邊角小活;二渣子與聘請的技術員,還在把紅色的標識插進荒地裏,引導機械往前繼續耕作;辛中良與二玲子仔細丈量每一分可插播的土地;白亮亮的水順著溝渠在地裏像血管似的流淌,修整好的個別地塊已開始泡田。如此壯觀的場麵久違啦!也期待得太久。曹向東有些壯懷激蕩,心潮澎湃。他想秋後還需兩台大型收割機。二弟開車停在他身邊,車上幾隻油桶東倒西歪,這是又一次給作業的農機注滿油回來。他拉開車門上車。
鮑國平推著兒童車,一邊逗弄車裏二弟的孩子,一邊察看大禮堂;回想哪裏是承重部分,便於把它維修改造成大米加工廠。定購加工大米的設備安裝圖紙已先期寄到,他要穩妥地給予充分考慮。曹向東下車緊走幾步,趕上前去伸出雙手與鮑國平相握,無須熱情的搖動,四目相對,沒有噓寒問暖,一切盡在不言中。他相信大禮堂經過鮑國平的維修,會呈現出當年的光彩;當傳出機械的鳴響,充滿與當年別樣的生機。鮑國平一手扶著兒童車,一手拉著曹向東端詳,也老啦!但眉宇間英豪之氣尚在,多說什麼祝賀鼓勵的話都顯蒼白。他會把大禮堂修飾一新,也像房建喜他們修生產隊五間房那樣,采用新式噴塗技術,把大禮堂裝扮得磚紅瓦亮,讓這兩座建築,成為他永生的記憶。二弟後下車,接管了孩子。他照顧好表叔的同時,還要全程參與房子的維修和設備安裝;未來生產時設備不可能不出毛病,他將成為不可缺的修理工。
辛中良在河套裏開的地被收回,得到了曹向東補償的機耕費;按人口又重新分了地,畝數當然不足以和原先比。雖然他把大禮堂轉給了曹向東,但還是反悔了,不想打折而要抵帳的全價。曹向東想一下,沒給他漲價也沒付現金,而是讓他按價入股,這樣在土地股之外他又能多分得了一份利益。錢總要花完,股利卻長存,他沒了話說。曹向東也借機收回承諾,不讓他管理加工廠了,而是建議繼續擔任村裏會計。這回可是一手托幾家,帳目要分毫不差,他無可奈何。因為曹向東也跟他說了小弟掛職即將屆滿,已正式提出辭職,將回來接管水稻產供銷全過程;雖然目前還在澱粉廠上班,但已著手把曹向東的空殼公司重新注冊成實業股份公司,為將來生產出的大米申請‘老榆樹’商標,所有這一切辛中良他管理不過來。
於新回到村裏當晚,就拉上曹向東去看了尤梅。倆人相見,百感交集,似有千言,卻無從說起。曾同是曹家媳婦,對曹家的感情熟輕熟重,無法權衡,曹家對倆人也無言優劣。靠什麼維係著倆人的情感,苦辣酸甜,五味雜陳。令於新不敢相忘的是曹家最困難時自己離開而尤梅卻嫁入,她相助小弟,或因尤梅;或因小弟,今天她還想幫助尤梅,卻遭到了婉拒。她感到欣慰的是尤梅有了一個好歸宿,一切都會好起來,她也就不想再去打擾尤梅平靜的生活了。風和日麗的初夏,她走進闊別的校園,老丫聽從英子的勸告,為給孩子曬太陽,抱著孩子也相隨。校園內當年栽下的樹已經成蔭,後續補栽的樹也已長大,幾個學前孩子正在操場玩耍。光滑的爬杆是否還堅固,秋千的繩索是否還牢靠,幸好孩子們爬得並不高,蕩得也不快,底下留存的沙子還足以保證安全。當年村裏的孩子們從學會走路對她就不陌生,上學後或頑皮或嬌羞叫上一聲‘於老師’,而眼下幾個孩子已到了學前年齡,卻不認識她,也不認識老丫,天真的眼神裏幾分警覺地看著她倆,不肯大聲說上一句話。她無意走到教室窗下,張望了幾間教室,沒有一絲回響,曾經多麼自豪的學校就這麼空閑起來!那邊傳來老丫和孩子們歡快的笑聲,雙方已玩得火熱。她設想自己若能開個學前班也好,教孩子們一些學前知識,那些知識對於人的一生或許無足輕重,但對一個孩子的成長又是多麼重要。她的子女已長大,或許不同意她的想法,不支持她的行為;他們沒有她的經曆,缺少日久他鄉即故鄉的感知,她也不想離開孩子太久太遠,讓孩子為她擔優。老丫若能在村裏長住下來,開辦個學前班留住她,未嚐不是好事。毋庸置疑,老丫沒有相應的資質,會遇到很多麻煩和障礙,但那些手捧一大堆來路不明證書的人又有幾人願意來鄉下辦個學前班?村裏又怎能養活得起!隻要老丫有顆愛心就足夠了。誠然村中學前的孩子或許不足以養活老丫,但在未來的日子裏,可否考慮吸納一些老人加入進來,母親活著的時候就曾想過來鄉下養老,像目前的嬸婆及將來的尤梅和二渣子,老及所養,兩下裏可相互照應,既樂在其中,又增加了老丫的收入。柱子媽拿件孩子衣服趕來,又戀戀往回走,叫她們也早點回去,這使她增添了信心,回去和曹向東要商量此事。曹向東請的技術員就是經驗豐富腳踏實地的農民,堅決不用哪些養尊處優頭上滿是光環嘴裏胡說八道所謂的農業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