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歌回到水明澤後,連著大睡了幾天。
當時,塵永瞧見她回來時失魂落魄,很是關懷晚輩地寒暄了一番,最後話題落在一道出去的妍舞為何沒有一道回來。
浣歌當時已經倒在踏上閉著眼,嘴裏含混不清地答一句:“她要嫁人了。”
塵永當場便覺得妍舞的嫁人真像一道閃電,在他頭上豁開一場晴天霹靂,可惜還沒等到他從震驚中回神,想要問個究竟的時候,浣歌已經睡得深沉,他再也叫不醒。
聽叫塵永無奈離開的腳步聲,浣歌從錦被中探出頭,深深地抽一抽鼻子,捏一捏一片濡濕的被角,睡意全無。
接下來的幾日,也都是這般境況,睡著的時候,好像是醒的,醒著的時候,又迷迷糊糊地好像飄蕩在夢裏。
夜半新月如鉤時,浣歌從浣溪裏挖出夢落花,大口大口地喝著,約莫有些明白辰遠為何總是喜歡宿醉,因為宿醉過後,就可一場酣眠。
隻是即便如此,浣歌還是被一個個夢境所擾,前世之事夜夜都入得夢來,將夢中空氣染成一片絳紅色,總有一雙狹長而魅惑的眸子在她眼前閃啊閃啊,仿佛觸手可及,可她越要走近去伸手觸摸,它卻原來越遠,眼波流轉,含情脈脈地望向別的女子。
這樣的日子渾渾噩噩地過了十幾日,直到洌溪回到水明澤,被塵永拖著來到她的漣綺居,瞧著一室酒壺狼藉裏,她懷裏抱著一個空酒杯歪歪地靠在床沿上昏睡。
塵永說:“洌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就變成這副模樣?”
洌溪眉頭緊皺,不等塵永看清,袖中飛出一股水流,狠狠向浣歌頭上澆去。
冰冷的濕潤刺痛皮膚,浣歌一個激靈,卻不急不慢地睜開眼,迷離著眼神,瞧見眼前一身白衣略帶慍怒看著她的洌溪,口中癡顛道:“洌溪,妖界的事,我失敗了,細柳和俞鯉好不容易終能相守,我實在不忍心讓細柳降為原形,讓他們再等待幾百年。
所以,你這樣生氣,拿水澆我,我不怪你。”
塵永一臉疑惑,質問道:“洌溪,你是否瞞著為師什麼事?”
洌溪轉身恭敬道:“師父,我稍後會向你稟明一切,眼下,請您先回煙波殿,鳴鼓的時間到了。”
浣歌前世裏和煜珩一起在煙波殿屋頂上,曾看見塵永在後殿擊鼓,這麼多年,他依然保持著這個習慣,所以,她明白,洌溪如此說,是真的想支走塵永。
果然,塵永對於徒弟這樣避忌自己,十分不滿地揚了揚眉毛,卻終是沒說什麼,洌溪一語道中他的軟肋,他必須回回去鳴鼓。
待塵永走遠,浣歌晃晃悠悠站起身,有些可笑地看著洌溪道:“其實,你也沒能從程鳳迭身上取回那滴冽泉吧?不然你不會這樣早回來。”
洌溪沒有回話,像是默認,隻是臉色的怒色更盛。
浣歌有些稀奇地瞧著平日裏總是不帶絲毫情緒的洌溪,道:“怎麼,被我揭穿,你便越加生氣了?”
洌溪抓起浣歌的手,一把扔掉她悠悠拎著的酒壺,尖銳的碎裂聲狠狠地刺向浣歌混沌的神智,她一瞬間酒醒,瞧著洌溪從未有過的失態,一時愣住。
洌溪又抬手揪住她的衣襟,將她拉近到他眼前,兩人的鼻尖又一霎那的碰撞後又分離。
浣歌從未與洌溪有過這樣近的距離,眼下情況是她從未預計到的意外,因為在她的認知裏,洌溪從來不是這樣情緒化的人,也從不會因為她產生什麼過激舉動。
浣歌呆呆地與洌溪對視,平日裏總是淡淡地淺碧色眸子此刻卻湧出惱怒地火焰來,口中不自覺道:“洌溪…你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我生氣不是為了你沒取回冽泉,也不是為了你揭穿我同樣沒有取回冽泉,我生氣的是,為什麼不管前世,還是今世,你永遠不知道對什麼人該去珍惜,對什麼人該要斬斷幻想,結果被傷害了,隻會逃避和自虐,前世裏是去跳崖,這一世,你這樣醉生夢死,又是想要求一個什麼結局?!”洌溪一口氣說完,白淨的臉龐因為怒氣微微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