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欺壓之下,不論做生意人還是老農都遠走他鄉,沒多久,縣城裏就剩下謝家這麼一個釘子戶。
以及,在縣城裏安營紮寨的日本兵。
謝父怕耽擱了無辜的工人,就給他們結算了工錢讓他們盡快回家,沒想到的是,謝家的工人一個都沒能離開。在一個冷雨夜,士兵刻意圍堵在他們返鄉的必經之路,將他們全部射殺。
然後,他們穿上了工人的衣服,再度返回謝家,叩響了那沉重的紅木門。
再度回憶起這段記憶,謝顏揉了揉眼圈,長長的指甲劃破了皮膚,形成一道血痕,她憋回去那一滴帶著血絲的淚水,繼續說道:“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我的父母親連同姨母都死在了他們的刺刀之下,他們拚死保住了我,而我受了很重的傷,帶著一身的血從後門逃出來。長長的蘆葦替我遮擋了一些些蹤跡,我在裏麵不停地奔走奔走,甚至能夠聽到他們端著刺刀到處搜尋發出的聲音。我害怕又絕望,走了很久很久才見到了一個人,當時我已經體力不支,用盡最後的力量抱住了那個人,也來不及想他到底是好的還是壞的,總之,身家性命都交付給他了。”
這個人,就是林懷庭。
上一世的謝顏本以為自己逃脫不了被射殺的命運,無奈人算不如天算,她與林懷庭的相遇,扭轉了整個人生。
那時林懷庭有公務在身,隻是途徑寂縣,沒曾想整座縣城都空了,百姓不見蹤跡,有的隻是這些日本兵。他帶著士兵在周圍一帶巡查,沒想到就遇上了謝顏。
迷迷糊糊之時,謝顏被帶上了三輪車,在裏麵勉強眯了一會兒,等精神稍稍好些才講述了家裏的事情。
故事到了後來就很簡單了,兩個人雙宿雙棲,死亡,新生成另一個人。
聽起來隻是一個簡單又唯美的愛情故事罷了,就連林老板眼裏的恐懼都變成了柔和。
仿佛謝顏又成了曾經那個巧笑倩兮的美人。
甚至他撫上了謝顏的臉頰,那潰爛的肌肉隨著謝顏說話的動作而牽動。
“所以我一心想要尋找懷庭,即使在這一世也是如此,我知道他變成了另一個人,還是忍不住要去找。蒼天不負有心人,直到現在,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
“又能怎樣?”兩人都沉浸在相逢的喜悅之中,偏偏夜麟摩挲著下巴,發出了一句不合時宜的感慨。
謝顏臉上的笑容定格了,她喃喃道:“是啊,那又怎樣,現在我們陰陽兩隔,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一起……”
話音剛落,她的皮膚迅速剝落,像是刷了很久的漆掉了顏色,很快地,她的臉成了紫紅色,且凹凸不平。
謝顏雙手扼住了脖頸,發出“喀喀”的聲音,咳嗽似的。
而她腦後的那張臉突然吐出黑霧,嗬嗬嗬笑了起來。
“那又怎樣,你不還是受製於人!那個人已經知道啦,你今天所說的一切都已經知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