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頭一次看見招魂,隻見師父畫完了符咒,就將它扔進火裏,原本安靜燃燒的火苗突然竄起來,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然後師父手持鎮魂鈴,一邊搖晃鈴鐺一邊圍繞著鍾小河的軀體舞動,她不停地喊著鍾小河的名字,鍾家父母的目光在師父和眼睛緊閉的鍾小河之間徘徊,期望著兒子的歸來。
鍾一杭有些緊張地看著這一幕,大手扣住了我的手臂。
我給了他一個安定的眼神,意思是相信師父吧,鍾小河一定會回來的。
良久,鍾小河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鍾大娘捂著嘴巴“啊”了一聲,不可思議地看著依舊在舞動的師父,她不敢大聲叫喊,生怕這聲音驚擾了鍾小河的魂魄。
此時靈體狀態的鍾小河正躺在地上,和軀體重合,但是他好像遇到什麼阻礙,因此隻是指頭動了一下,而人並沒有醒。
他又坐了起來,用迷茫的眼神看著焦急的父母和周圍的人。
師父把鎮魂鈴交付到我的手中,道:“你繼續搖鈴,不要間斷,我去取針。”
我學著師父的樣子,有節奏地晃動鎮魂鈴,生澀地喊著:“鍾家頑童鍾小河,從外歸來引魂魄……”
師父取來一個布包,裏麵都是各式各樣的銀針,她拿出來最長的一根,示意鍾老爹脫掉鍾小河的鞋子,露出蒼白的腳掌,然後在鍾小河的湧泉穴刺了一下,有少許血液凝成一滴,就是不肯落下。
然後又取了一根新的銀針,在他的百會穴也以同樣方法針刺,這些工作做好以後,鍾小河的靈體這才重新躺了下去,他的眼皮動了動,總算是醒了過來。
大約是不能適應這強烈的光芒,他不停地擠眼睛,而鍾大娘這時已經衝了過去,一把抓住鍾小河的手,淚就出來了:“兒啊,你回來了啊!”
她粗糙的一雙手貼著鍾小河的臉龐,像是在確認眼前人就是她的小河。
鍾小河揉了揉眼角,透過著急忙慌的母親看到了淚眼朦朧的父親,以及站在旁邊的一堆人,啞著嗓子說:“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兒啊,你就是睡了一覺,睡了一覺……”鍾大娘把鍾小河摟在懷裏,不停地呢喃。
我把鎮魂鈴交付給師父,不由自主地感歎:“好神奇啊。”
她收好鈴鐺,跟我解釋說,鎮魂鈴是引路的,靈體聽到鈴聲就可以尋找到正確的方向,他進不來是因為穴道封閉了,魂魄有兩種方法入體,從上或者從下,所以才用針刺湧泉穴和百會穴。
為靈體打通了回來的路,魂魄自然而然就歸入體內。
我若有所思,然後聽見鍾萱脆生生地喚了一句“小河哥哥”,緊接著從鍾一杭身上下來,撲進了鍾小河的懷抱。
醒過來的鍾小河輕微地搖晃著腦袋,回憶道:“我夢見我在山裏不停地走,走了好久好久才看到一個村莊,有一些人不讓我待在那裏,就一直在找我,要把我趕出村莊, 我就不停地逃,在村子裏麵遇到一個好心的姑娘,她收留了我,告訴我在她家裏才是最安全的。她穿著樸素的衣服,整個人給我一種很親近的感覺,我看不清她的臉,就躲在她家,每天看著她織布做衣服。有一段時間那些人找到她家裏,問有沒有一個人在這,她說沒有,但是那些人不同意,其中一個瘦高個非說就在這裏,他們就要搜家。她拚命阻止,結果被打得遍體鱗傷,好在那個瘦高個護著她,她才沒有受到更多的傷害。”
“他們把我抓走之後,拿著刀要把我大卸八塊,她奮力阻止,帶著我就往小路上跑,跑著跑著我就聽到了鈴聲,還有人在叫我,我循著聲音的來源不停地跑啊跑,也不覺得累,終於是成功避掉了那些人的追趕。”說到這裏他四下望去,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人,“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突然就不見了,我還想感謝感謝她呢!”
“沒事沒事兒子,隻是一個夢而已。”鍾大娘的注意力顯然都在兒子回來了這件事情上麵,高興得很,“今天都到我家去吃飯吧,吳大娘,真是太感謝了,要不是你,我們家小河還不知道怎麼樣……”
師父臉上保持著微笑,擺擺手就說:“沒什麼沒什麼。”
“走,到我家吃飯去!”
經不住鍾大娘再三邀請,師父點頭答應,但她還要收拾一下,就讓鍾家人先走,而我留下了。
我有些不確定地說出自己的推測:“那其實不僅僅是一個夢吧?追趕鍾小河的那些人,還有護著她的姑娘,都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