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苗的眼裏閃過一絲絲茫然,她轉而看向了王家人,二虎娘、二虎爹都是比較自私的,但是二虎……
謝苗搖搖頭:“起碼王二虎是無辜的,主子,你占了他姐姐的身體不要緊,一定要給他們家留一個兒子,現在二位老人年齡就已經很大了,他們需要人照顧。”
“無辜的?”王二妞嘴唇微張,發出尖利的笑聲,像是金屬被拉成了細絲,風輕輕吹動,那聲音就在耳邊劃過,聽者無不想捂住耳朵。
王二妞眉頭微皺,直勾勾地瞅著王二虎,唇邊勾起戲謔的笑:“王家那個孩子,早就死在繈褓裏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不過是一個泥胚!”
“不可能!”謝苗仔細地審視著身邊的王二虎,他還保持著憤怒的表情,右臂攔在額頭之前,試圖抵擋二虎爹的進攻。
那麼活生生的人,他會笑,會哭,會喜悅,也會生氣,怎麼會是泥胚?
謝苗緩慢地搖著頭,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不會的,不會的,他明明是個人。我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就是一個人啊!”
“是嗎?”
伴隨著一聲輕笑,王二妞緩緩踱步到王二虎跟前,指尖輕輕一碰,王二虎的皮膚開始剝脫,像是曆經千年的牆壁終於無法支撐,上麵的漆紛紛落下。
驚悚的是,那皮膚之下,根本就不是血肉,而是黃褐色的泥土。
王二虎的臉龐變得模糊,“哐當”一聲,他的下巴掉在地上,砸得稀碎。
王二妞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死而複生,人類的欲望一旦達到極致,可真是什麼事情都敢想!”一番嘲笑過後,她的眸子淩厲起來,怒甩衣袖:“怎麼可能?死了就是死了,人的性命都是有定數的,非要逆天而行,得到的隻能是報應。”
謝苗怔怔的,眼神定格在王二虎的身上,眼珠子也不會轉了,像是一尊雕塑。
半晌,她嘴唇翕動,喃喃道:“主子,我明白了……二十年前我就已經從你的眼皮子底下逃了出來,因為有您的術法在身,那時的我還是小孩子的外形,可一旦入世身體就開始衰老。很多年來我都為您沒有追過來而慶幸不已,但同時又提心吊膽,怎麼可能呢?您神通廣大,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在哪裏。我想過很多種畫麵,想知道我再次見到您會是怎麼一番光景,或許是在大街上相遇,我和江裏手挽著手,您讓我跟著回去,或許是在家裏,一開門就看到了主子,您說這樣挺好的……看來我還是太天真了,獨獨沒有想到,您居然花了將近二十年,就為了給我設置一個局。”
“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個姓毛的陰陽先生家裏的大仙兒,其實就是你吧。我走之後,就沒有了供你驅使的人,所以你才重新找了一個,毛先生本以為你是善良之輩,卻沒想到就連他也是被你利用的。主子,你之所以跟王家要求說要抽取王二妞的魂魄,其實是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就沒有辦法獲得一個完整的靈魂,更不可能讓泥胚具有活動能力和思考能力。所謂的王二虎,隻是你用王二妞和江裏的魂魄拚湊而成,所以他才有了和江裏一模一樣的容貌,所以你才能通過他來控製江裏,表麵上看來他們兩個都是在做夢,實際上,他們的命運都由你主導。”一滴淚從謝苗的眼角滑過,她吸了吸鼻子,無力地綻放了一個微笑,“還有,我和江裏的相遇也不是那麼簡單吧,我們以為隻是個偶然,實際上……都是你一手操縱。”
“啪,啪,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三下,不慌不忙,王二妞微微合眼,笑得陰森森的:“不愧是我的人,還是有腦子的。”
謝苗倚靠著一棵樹,夕陽照在她身上,把那臉上的自嘲映照得分外清楚:“我逃了很久,本以為能夠擺脫主子,卻沒想到早在我逃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入了主子的局。”
她大概……是絕望的吧。像是一個人身後有追兵,在茫茫大漠裏麵走了很久,那麼珍視她所獲得的每一滴水,隻是為了能夠活得更久,但她到了沙漠盡頭才發現,原來追著她的人,就在終點等待著她。
本以為將要觸碰到光明,誰知道前方依然是黑暗。
支撐著她走到現在的信念驟然崩塌,謝苗雙手捂著臉,痛苦地低下頭去:“主子,你殺了我吧。”
“殺了你?我為什麼要殺了你?”王二妞一腳踩在江裏的大腿上,動作幅度太大,導致江裏半跪在地上,而她粗暴地掰過江裏的臉,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男人,“長得也不怎麼樣,真不知道你看上了他什麼。還是像當年的白素貞一樣,純粹覺得他是個靠得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