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連的臉龐很明顯愣了一下，微微偏過頭去，目光放得深遠：“沒有。”
沒有？
我再次抬眸，眼神遠遠地從水麵上掠過，又有新的人躍了上來，之前的人有幾個已經沉了下去，相同的是，他們都直勾勾地盯著這裏。
心底有些發毛。
食指纏繞著發梢，越纏越緊——每當我緊張的時候，就會有這個小動作。
舌尖舔了舔濕潤的唇，我思索片刻，怕聽到不想聽到的事情，但還是心一橫問了出來：“他們……去哪裏了？”
這個問題似乎耗費了我所有的心力，在說完之後，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了，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軟塌塌地彎著腰，靠在旁邊的木柱子上，細細地喘息著。
眼風還在瞥著宿連。
他右手握成拳頭，重重地敲擊在木柱上，力氣之大，使得木柱都跟著晃了兩晃，一層灰塵自空中飄落。
我愣愣地看著宿連，淡色的唇瓣緊緊抿著，他和我也就是兩根柱子之間的距離，不過兩米，光線卻是有些暗淡了，看不清他臉上是什麼表情。
隻聽得那喑啞的男聲：“阿辛，你要原諒他們。當時蠱毒剛剛蔓延過來，你還是個幼兒，他們為了不讓你也步我們的後塵，於是用生命為你解除了蠱毒，我剛才還在想，這是不是就是你沒有辦法被蠱蟲侵蝕的原因。他們拚了命地想要離開，因為蠱毒如果越深，對於人的限製性就越強，天長日久，我們就隻能在這一片地域生存。所以，他們必須抓緊時間將你送走，然後……”
就都死了。
可想而知的結局。
胸腔裏湧動著不知名的情緒，像是翻湧的海浪，一下一下撞擊著我的心髒。
我無法說清這是一種怎樣的感受，在此之前，我為他們想過很多個理由，也許他們拋棄我是因為我是個私生女，他們沒有撫養孩子的經濟能力。
或許我的父親根本就不負責，隻留下我的母親一個人，所以她才選擇了拋棄我。
或許他們根本就不喜歡我，嫌棄我是個女孩，而他們想要生一個男孩，所以拋棄了我。
或許他們生孩子本來就是用來賣的，我隻是其中的一個犧牲品而已。
或許是在他們根本不知道的情況下，我被拐賣了，但途中發生了什麼變故，所以被丟棄在村子裏。
很多很多個或許。
當我知道自己是宿家人的時候，心底裏還有點竊喜，沒準我能夠在宿家的地盤找到我的生身父母，時隔二十年的一家團聚，他們也一定是很期待的吧。
唯獨我沒有想過，宿家根本就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光鮮，我所想要的一家團聚，到頭來，不過是我一個人。
眼眶爬上來一陣溫熱，澀澀的，有著明顯的淚意，我努力地克製著不讓淚水流出來，啞著嗓子問：“那……他們的墓碑呢？”
人不在了，總歸是有個墓地的吧。
趁著我還在，還是想找個時間去探望他們片刻。
哪怕停留的時間不夠長，隻要能夠讓他們知道，女兒曾經來過，就已經很好了。
對於我們捉鬼人而言，其實死亡並不算什麼，即使是死了，我們也能夠找到他們，再次地相遇，隻不過換了一種方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