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燈火璀璨。窗內,晦暗不明,仿佛分割開的兩個世界。寂寥冷清的夜裏,房間的角落裏亮著一盞台燈,地上全是散落的信封。慕奈喻縮在牆角摟著腿認真地看著手裏的信,不知不覺間眼淚就靜靜流淌下來,染濕整張秀美的臉龐。偏著頭望向窗外,她目光深邃穩定,從心底生出的孤單讓她又回憶起了那段最絕望的時光。
她在美國。
那年十六歲,如花般的年紀。陽光晴好,手裏捏著那封裝潢精美的邀請函,她嘴角的笑容怎麼也收不住。不論日夜,她練了這麼久的大提琴,她終於考上了著名的一所音樂學院。她帶著琴,拒絕父母的陪同,想要獨自去報名,卻沒想過出租車在路上會與一輛大貨車直接相撞。事故原因,貨車司機酒後駕車。後果……她雙耳失聰。
這種事情就和芭蕾舞舞者失去雙腿,畫家失去雙手一樣,失去了自己最為寶貴的東西。總有人說風雨過後見彩虹,那暴風雨來臨之前,那種無力蒼白,隻能任憑自己在那裏嶙峋發抖卻又無能為力的絕望除了自己沒人會懂。熬不過去,那就是自暴自棄;熬得過去,那也隻是堅強勇敢。在心裏最深的地方,依舊有道疤。
住在醫院的第一個晚上,她就發瘋般的逃離,父母好說歹說才說服醫生她是一時接受不了刺激,而不是精神崩潰。可明明她就要選擇拋棄自己了,她的病房,總是關得密不透風,好像這個樣子她就能自欺她聽不見的事實。
總有人看不慣她這個樣子,總有人命中注定會來當她的陽光。好友在國內的報紙刊登為她尋找心理醫生的消息,這個時候,正巧是他送宋慕兒父母出國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這則消息,於是他開始每隔一周給她寫一次信,她每隔半個月才會收到。
他隻是把她當成他那時候自責的寄托,她卻就這樣依賴他了。
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有時候,虛偽的東西,終歸不靠譜。
他最後一次回信給她是在美萱生日那天。那天,他終於同意把信和照片一同寄給她。他幾乎沒有照片,漸漸的也忘記了原因是因為他是不喜歡拍照還是沒人陪他拍。拍過的,都是雙人照,他不可能把與宋慕兒的照片寄出去,他把高二比賽的照片寄出去,他是第二名。
她發覺自己心裏那種不一樣的情愫,她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她想找到他。你知道的,她害怕這樣的她見到他,於是她接受了手術。任何手術都存在風險,萬一她注定是冤大頭,她想記住他。她隻是先走而已,先在橋頭等著他。
“小喻,你再不接受手術,這位專家走了,手術成功的機會就更低了……”母親著急的喊她。她根本聽不見,看母親的動作卻也知道是在催她。她努力克製自己暴躁的情緒,卻依舊失聲喊出來。
“我沒有等到!”
“我還沒有等到……”
我還沒有等到信……
我還來不及看到他……
她把臉埋在手掌裏,大片的水澤就從指縫間流出。誰都有無可奈何。
這次,信遲了。她再也推遲不了手術,她是木然地躺在病床上,手緊緊抓著冰冷的床欄,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蔓延在空氣裏,沒有什麼事情是比自己放棄自己更可怕,她幾乎沒有勇氣去想手術的成敗。還好啊……她還是看見了,盡管很匆忙,她還是記住了那張臉。那麼冷清的人,能讓他在乎,真的很幸福。
明明就是他啊,就算照片丟了,她也不可能記錯!在那些孤單冰冷的日子裏,她總不會忘記他陪她度過寒冬。
……
送完慕奈喻回家,他就忙著布置江洛寧那裏比賽的事情。他既然沒去參加,怎麼也要讓代表學校去的人拿獎回來。從房間走出來的時候正好是午夜十二點,這個時候大人們都回房了,看到廚房還亮著燈他疑惑地蹙起了眉。越走越近,靠在冰箱旁有人蹲在地上默默啃著餅幹,似乎感覺到有人走進,她警覺地扭頭一看,瞬間動作全都僵滯,嘴角殘留的餅幹渣也忘記擦掉。
啊啊啊!
這麼晚他居然還沒有睡!
真是哭瞎了好嗎?要不是晚飯的時候發生那樣的事情她都沒有認真吃飯,現在她用想神經病一樣半夜起來啃餅幹嗎?悠悠欲哭無淚的在心裏咆哮著,深吸一口氣,她蹭地一下拔地而起,雙眼無焦距的看著前方,丟掉手裏的包裝袋,就這樣麵無表情的繞過他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