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十日內。
為了逃出明軍布下的天羅地網,盛京城已然進行了十數次衝鋒,試圖打開局麵,力挽於狂瀾間,扶大金這曾經的高樓大廈於將傾之間。
然而在明軍層層布防下,一切的掙紮似乎隻會是徒勞而已。
帝國軍人的利器噴射著令人膽寒的狂潮,將最後一縷曾有的傲氣徹底的熄滅,不留下一絲複仇的火苗。
剩下的隻會是絕望......
與此同時,從耀州、甚至寧遠的軍需物資經由火車,轉由馬車卻是源源不斷的運輸而至,這一戰已然數月有餘,塞外的寒意已是悄然而至。
圍城十五日。
盛京城。
數萬大軍被困於孤城之間,一些個散兵遊勇在街上遊蕩,卻是各個麵色憔悴,就連此間在城樓之上值守的士卒,那也是麵露饑色。
按理說這盛京本是大金王城,乃是一國之都,龍脈所係,更在於大金努爾哈赤以及皇太極兩代經營,就是圍了三年五載,那也不至於困頓如斯。
但是多爾袞出城之前,布下的暗棋,卻是使得城北糧庫的糧草幾乎焚燒的一幹二淨,更加上豪格與城中八旗貴族的對峙,更是讓本就所存不多的糧草愈發的漸少。
如今整個殘軍的退入,更是超出了這盛京城所能承載的範圍,城中危如累卵,可以說因為饑荒,城中的內亂到來隻會是時間問題。
若不是聽聞範文程建議,集合城中所有的糧草,交由貴族大會統一安排,定時定量,並抽調各旗精銳,組建一支執法隊伍,嚴懲一切搶糧騷亂者,恐怕就是這危局那也是早已不保。
可以說,此間城中看似井然有序的背後,卻是執法隊屠刀下的平衡木,刀尖上的舞蹈,兩邊都是死亡的深淵。
範府。
自打皇太極命喪盛京城外以來,範文程受命輔政,連日的困頓,可謂是讓範文程嘔心瀝血,短短一個月不到,已是積勞成疾,臥病塌間。
連日的嘔血,就是壯漢也扛不住,何況一介乎書生,而因為城中缺糧,範文程雖是皇太極最為得寵之人,但畢竟是奴才,而且還是漢人奴才,何況乎皇太極已死,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怕豪格再怎麼信任他範文程,那也是不如往昔,何況此等危局麵前,那些個八旗王爺們自然是不願將自家儲備的糧草首先拿出的。
那自然城中富戶以及那些漢臣們便是首當其衝,對於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漢人大臣,在八旗貴族眼裏不過隻是奴才,範文程自然也不例外。
盡管因有輔政大臣的身份,豪格特許每日給範文程一定補養,但這飯總得有人做,那些個自個都吃不上飽飯的仆人們,對於豪格特許給自家老爺的補養之物,那自然是缺斤少兩,範文程看在眼裏,卻也不言,此時不比往日,何況乎,這人死的已經夠多了。
“當日的抱負,終至黃粱一夢,時耶,命耶!”
人之將死,回顧往昔,一切不過過眼雲煙,此時此刻,範文程卻是明白,於他,命不久矣。
想來萬曆四十三年,為縣中生員,隻因鬱鬱不得誌,逞一時之氣與兄一同投靠努爾哈赤,希冀於助大金一臂之力,攻城略地,飲馬中原,借以泄心中之憤。
時間一晃已是十餘年過去,曾經的一切有如畫麵一般,在範文程腦海中反映,有過欣喜,有過哀傷......
然而這一切真是自己所需要的嗎?
大金畢竟乃是外族,這些年攻略遼地,所屠戮的那都是自己的同胞,流淌著的都是漢人的鮮血。
滴答,滴答......
就不曾有過一絲悔恨,捫心自問,一切值得嗎?值得嗎?!
死後世人會怎麼看!
“可能會是杭州西湖之畔的秦檜之流吧!”
“咳咳!咳咳~”
想及這些,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聲不斷,殷紅血漸有些烏黑。
“父親大人!”
見此狀,一旁的範承蔭忙是上前,看那麵容,卻是一臉的愁緒,身為範家長子,自幼隨在父親身旁長大,自然是情感深厚,最為重要自家的父親乃是範家的頂梁柱,如今自個不過剛剛供職翰林,弟妹又尚未成年,如果這個節骨眼上父親突然逝去,對於他範家而言無疑是最為沉重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