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秉聖意，下守此界……”
封印法咒的聲音越來越大！
琴莫印就站在離他們最近的一個位置，目不轉睛地盯著。
身為掌星盤的巫神女，蘇簟是聖遺族所有大型儀式的軸心。雖然神女的血脈特殊，但蘇簟的階位不高，此時被各方力量夾擊，自然極不好過。
她閉著眼睛，驀地吐出一口血來！
銅甲身上，光芒大作！
它靜止不動了。
——星盤飛回，輕得像一片落葉，歸於蘇簟掌心。
蘇簟心頭一鬆，霎時向後軟倒，被蘇行文一把扶住。琴莫印幾乎是立刻上前。
“還是太過勉強，”蘇簟睜開眼睛，迅速交代了結果，“此次封印，隻能差不多將它的力量封印在五階的程度。”
這還是在銅甲曆經千年耗損的情況下！
“放肆，我要殺了你們，殺——”銅甲再次吐出森森人言。
琴莫印上前一步，擋在蘇簟身前。
所有聖遺族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他身上。他們並不十分清楚剛剛琴莫印是如何做到扭轉局勢的，然而琴莫印憑著幾句言語，就生生把銅甲逼得天人交戰、差點走火入魔的壯舉，他們卻是看得清楚，不由莫名期待起來。
“你還能殺誰？”琴莫印開口，控心的力量隨之隱隱浮動，“銅甲，我們今日奈何不了你，不過是因你的一切都是聖人所賜。既如此，你憑什麼恨他？”
“我就是恨他，還要毀了他最在意的一切！”銅甲陡然激動起來，它失去龍鱗，並不知道自己正被對方還施彼身，隻覺心緒如滾水沸騰，詭異的聲線中，流泄出一種慘然，“你說他並非忌憚我，放屁！從我一出世起，他就忌憚我！”
“哦，從何而知呢？”琴莫印不動聲色地引導道。
“使用大魔之血煉器，對他而言，一直就是一個耿耿於懷的錯誤。”銅甲身上魔氣氤氳，金鐵摩擦之聲淒然，“鳳元子教導我，不過是早就對我有偏見，不放心他的人族罷了。虧我還懵懵懂懂，視他為主為父，一直以來，都在拚命壓抑自己的本性。”
“——可這本性，不也是聖人所賜？你們有今日之劫，要怪，也該去怪鳳元子！”
“胡言亂語！”蘇行文忍不住斥道。
蘇簟蹙眉：“你恩將仇報不算，還要反誣一口不成？”
倒是琴莫印沉默了幾息，忽然語出驚人：“鳳元子前輩確實難辭其咎。”
“你說什麼？”銅甲和聖遺族人同時怒氣衝衝道。
“……”琴莫印眨了眨眼睛。
“聖人掌時空本源之力，有預言的大能。”琴莫印緩緩道，“你會為禍，鳳元子應該在你出世的時候就能確定了。然而他卻包庇了你，不厭其煩地去教導你，到了最後，明明一起毀滅是最好的結局，他仍然不忍你有所損傷。”
“聖人有私。”
琴莫印一言既出，霎時間，雙方都是死一般的寂靜。從小受著“無私”、“犧牲”等種種信念灌輸的聖遺族人，簡直被琴莫印這四個字震得頭皮發麻！
銅甲亦然。
“回去吧。”琴莫印溫聲道，“回你來的地方去。我們殺不了你，可你也奈何不了我們，這樣僵持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銅甲，聖人不死，說不定終有一日，人道昌，諸聖能重臨於世。”
銅甲猛地抬頭，空空的麵孔直對著琴莫印：“鳳元子沒死？”
“如果聖人英靈徹底消亡，我等遺民，又何來的預言之力呢？”蘇簟緩緩道。
琴莫印一直盤踞的魂力，幾乎是在瞬間感到魔氣刷地褪去，而原本幾近於無的、獨屬於聖遺法寶的清氣隨之浮出表麵。
——心中之魔是何等威力，然而銅甲僅僅是知道了與鳳元子還有重逢的可能，就生生壓住了那隻魔！
琴莫印無聲一歎，他一直試圖以控心來影響對方神魂，結果竟不如這一句話的威力。
銅甲像是生生凝固在了原地，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然而這裏沒有一個人敢動。
聖遺族人不怕此時的銅甲，可不遠處，就是諸多凡人所在！
半個時辰，就像漏鬥裏的沙子，轉眼就漏光了。
銅甲終於啟口。
“我可以回聖隕之地去。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所有人齊齊呼出了一口氣。
銅甲手甲舉起，指著蘇行文：“我有話要和這老頭單獨說。”
蘇行文一臉錯愕地起身，在其他人的目送中與銅甲慢慢走遠。
“呼……”
琴莫印此番心力消耗甚巨，又兼待在蘇簟身旁，整個人幾乎是瞬間鬆懈下來——剩下的人也都差不多。
此時此刻，所有人中，隻有一個人的表情不對，君素抉低著頭，用力地閉了閉眼睛：
‘銅甲和聖人的關係太深了，我的靈覺……一直在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