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站住 ——— “你這客棧裏好像沒有多少顧客啊!”弗朗茲問。 “對———剛才還多呢,這會都走了。” “可此時正是人們喝酒聊天的時候啊?” “是,往常是,現在維斯特人都早早關門睡覺了,對

他們而言已經有些晚了。”但他避口不談為什麼沒有顧客上門。 “這村裏總有三四百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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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這麼多吧,先生。”

“那我們從大街上走過來時怎麼連個人影都沒看到呢?”

“那是由於———今天—

—哦,今天是星期六,您也清楚———一星期中的最後一天是—

—”

多虧弗朗茲沒繼續追問,否則喬那斯真不知該如何作答。誰也不願讓喬那斯把真相講出來。如果兩位貴客知道了,豈有不拔腳走路的道理,那不是自斷財路嗎?

“但願那聲音不會在他們在大廳吃飯時響起來!”喬那斯一邊忙一邊暗自禱告。

很快,弗朗茲要的那些食物就擺上了幹淨的餐桌。伯爵先生坐下了,仆人也坐在對麵,跟他們平時旅遊時一樣,香甜地吃起來,酒足飯飽後他們各自回房休息。

因為弗朗茲和羅茲科吃飯時說不了幾句話,喬那斯一直無法插嘴———這令他有些悻悻然。弗朗茲看上去沉默寡言。至於羅茲科,喬那斯早就看出別人是無法從他嘴裏得到任何有關他主人家裏情況的。

所以,喬那斯隻能向他的客人說聲晚安。爬上頂樓之前,他把屋子認真地檢查了一遍,忐忑不安地豎起耳朵聽了聽客棧內外哪怕最細小的聲音,然後自言自語說:

“但願那該死的聲音別打擾了他們的美夢。”

這一夜總算平安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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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村裏的人就都知道了客棧裏住了兩

個陌生人,一時都好奇地圍在客棧門前。

弗朗茲和羅茲科還沒起床,一天的徒步行走使他倆十分疲憊。他們很難在7點或8點之前醒來。於是圍觀者等得不耐煩了,可他們中誰也不敢走進大廳去叫醒兩人。

8點時他倆起床走進大廳,沒有發生出乎意料的事情。人們發現他倆在客棧裏走來走去,接著坐下來共進早餐,所有這一切都使人覺得像往常一樣。

喬那斯一邊在門前向眾人解釋,這次光臨金瑪阡客棧的是羅馬尼亞最古老家族之一的貴族弗朗茲伯爵主仆,一邊邀請老主顧再次惠顧小店,因為隻要你高興進去坐的話,有如此高貴的人物作伴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柯爾茲意識到他應起到帶頭作用,便大著膽向前邁了一步。猶豫到9點鍾左右,柯爾茲才決定挪進屋內,後麵緊接著是哈默德、弗利克和另外幾個人。而帕塔克呢,打死他也不會再到這兒來了。

“去喬那斯那兒!”他發誓似的說,“哪怕他每次倒找我兩個福林我也不去,絕不去!”

必須說明,這裏麵還有一個關鍵性的問題,柯爾茲法官之所以願意進入客棧,一方麵是好奇心的驅使,想和弗朗茲伯爵結識一下;但關鍵是另一方麵這關係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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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的利益。弗朗茲伯爵和他的仆人做為過路人,他們就有義務交納借路稅。大家不要忘了這些稅金將要溜進誰的腰包。

柯爾茲上前寒喧過後,委婉地講明了規矩,弗朗茲盡管略顯詫異,但還是立刻交了稅。他接下來要求法官幾人一塊落坐喝幾杯,這麼屈尊的請求讓他們受寵若驚。

喬那斯快速把地窖裏最好的酒端上來,後來進來的村民們也要了自己的酒。畢竟是老主戶了,盡管出了些小誤會,但相信很快金瑪阡客棧又會顧客盈門了。

付過借路稅後,弗朗茲想知道這種稅金的收益怎樣。

“並不是很理想。”

“外地人很少來這裏嗎?”

“的確不多,”柯爾茲說,“但這確是值得遊覽的

地方。”

“我也有同感,”弗朗茲讚同道,“我就發現了好幾個景點,站在雷特亞紮山頂看去,我特別喜歡希爾河河穀東側山村的景色,還有你們村後麵連綿起伏的群山。

“伯爵,這些的確很美。”哈默德教師說,“但還有一

個地方可謂錦上添花,那就是巴林峰 ……” “可能沒有時間去了,”弗朗茲答道。 “一天時間都用不了。” “可能,但我要到卡爾斯堡去,而且明早就出發。”267

“什麼!”喬那斯以他最親熱的語調插嘴說道,“伯爵想這麼快就離開我們嗎?”

他多麼希望客人能在客棧多住幾天。那會對他大大有利。

“不行,必須走,”弗朗茲伯爵回答說,“況且,我在維斯特待那麼久有什麼好處呢?”

“請相信我,維斯特村非常值得遊客多住段時間。”柯爾茲老爺說。

“可看來並不常有人在這兒,”弗朗茲說,“主要原因可能是沒有什麼可看的。”

“是這樣 ———的確沒什麼可看的,”柯爾茲答道。

“是沒什麼可看的。”哈默德附和著。

“啊!哦!”弗利克無意間發出了驚叫聲。

接著他從柯爾茲老爺和其他人,特別是喬那斯老板那兒所看到了怎樣的責怪神情啊!

他非要把這地方的秘密泄露給陌生人嗎?向他吐露奧加爾高原上所發生的一切,把他的好奇心引向喀爾巴阡城堡嗎?這不會嚇壞他,導致他匆忙離開村子嗎?接下來等到何時才會有遊客經烏爾幹到特蘭西瓦尼亞來呢?

弗利克肯定不會比他的羊更聰明。

“住嘴,你這蠢貨。”柯爾茲老爺小聲喝斥道。

268但是弗朗茲的胃口給吊起來了。他轉向弗利克,問

他叫喊 “啊!哦!”有什麼含義。弗利克不善於自圓其說,況且他真的在想弗朗茲可

以給村裏提些有益的忠告。 “我說了,‘啊!哦!’,”弗利克道,“我不否認。” “那麼維斯特附近還真有奇景美地可看嗎?” “有什麼奇景美地。”柯爾茲老爺打斷道。 “沒有!沒有!”旁觀眾人齊聲說。他們一想起又有

人試圖進入城堡可能使他們遭受更大的災難就驚恐不已。弗朗茲驚訝地望著這些人以各種神情發出的警告,

但所有的含義都深刻。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他問。 “這個嘛,主人?”羅茲科回答說,“唔,好像有個什

麼喀爾巴阡城堡。” “喀爾巴阡城堡?” “是的!這是牧羊人剛才偷偷告訴我的。”羅茲科說著向弗利克指了指,隻見弗利克低下了頭,

不敢看柯爾茲。但這個迷信很重的村莊裏的隱密也裂開了一絲縫,紙裏再也包不住火了。

其實,柯爾茲早就想單獨對伯爵說明這一切。現在他把關於城堡的事情全盤托出。顯然弗朗茲對這一切也很感詫異,也顯得有些興奮。盡管他也和常年居住在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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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的瓦拉幾亞城堡中的年輕貴族一樣缺乏必要的科學知識,但他畢竟有思想、明事理;他向來不信神靈,甚至蔑視謠傳。神秘的城堡隻引起了他的好奇。對他而言,雖然柯爾茲沒有添油加醋、誇大其詞,但這隻能說明維斯特人骨子裏存在著迷信成份。城堡煙囪冒煙,鍾聲大作,這都簡單易懂,至於上空的火光和吼聲,那隻不過是幻覺作怪。

弗朗茲毫不客氣地指責一番,並拿它當笑柄,這引

起眾人強烈的不滿。 “但是伯爵,不止這些。”柯爾茲老爺說。 “還有別的事?” “是的,進入喀爾巴阡城堡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真的?” “幾天前村裏的看林人和醫生,為了村民的利益試圖

進去探個究竟,他倆為此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他倆怎麼啦?”弗朗茲問,語氣裏充滿譏諷的味道。柯爾茲老爺詳細地敘述了尼克 ·戴克和帕塔克的

遭遇。 “就是說,”弗朗茲說,“醫生想跨過溝時,他的腳被地牢牢地吸住了,導致他一步都邁不出去?” “不但不能前進,連後退一步也不行。”哈默德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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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自己這麼感覺吧,”弗朗茲答道,“是強烈的恐

懼通過神經達到腳趾,把他釘住了!” “可能吧,”柯爾茲老爺答道,“但是尼克·戴克用手

抓著吊橋的鐵鏈時,他遭到了可怕的電擊。” “可怕的電擊。” “十分可怕,”柯爾茲回答,“從那以後他一直臥床

不起。” “不會有生命危險吧?”弗朗茲問。 “沒有,萬幸。”這是無法否認的事實,柯爾茲老爺等著弗朗茲作出

合理的解釋。

“我再重申一下,我剛才所聽到的一切沒有什麼是不能解釋的,我不排除有人住在城堡裏的可能—

—什麼人呢,我不清楚,但是,他們不是神、幽靈,而是把那兒當作世外桃源,想在那兒隱居的人—

—也有可能是土匪。”

“土匪!”柯爾茲老爺大聲說。 “很有可能,因為他們不想讓人發現,所以希望人們

認為城堡有妖魔作怪。” “那麼!”哈默德說,“你以為—

—” “我以為你們村裏的人很迷信,於是住在城堡裏的人

抓住這一弱點,製造幻覺不讓外麵的人靠近。”271

這種解釋似乎有些道理,但維斯特人卻沒人願意接

受這種觀點。弗朗茲看到他的觀點沒有得到認同,就又補充道:“要是你們不屑聽我所言,朋友們,你們可以繼續迷信喀爾巴阡城堡的神秘傳說。”

“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呀!”柯爾茲老爺答道。

“叫人不得不信 ———”哈默德說道。

“好啦,我真遺憾不能多待上一天,否則我和羅茲科就能夠去你們所說的大名鼎鼎的城堡看看,我向你們擔保,我們馬上就可以查出 ———”

“去查看城堡?”柯爾茲老爺大聲叫道。

“不必擔心,魔鬼也無法阻擋我們進去的。”

聽弗朗茲說得如斬釘截鐵、信心十足,村民們震驚不已,如此不恭地蔑視城堡裏的神靈,會不會又給村子帶來災難?難道神靈不會聽到在金瑪阡客棧說的這些大道理的話嗎?警告會不會第二次在此響起?

於是柯爾茲老爺向弗朗茲講述了當尼克決定進入喀爾巴阡城堡時他受到警告的情況。

弗朗茲隻是皺了皺眉,接著他站起來,說反正他沒有聽到過警告威嚇的聲音。聞聽此言,這幫人有的向門外走去,不想在一個狂妄的貴族說這種話的地方繼續停留了。

弗朗茲伸出手示意叫他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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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先生們,”他說,“我看得出維斯特村籠罩

在恐怖的陰影之中。”

“這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伯爵。”柯爾茲老爺答道。

“哦,有個直截了當的辦法可以阻止你們所說的喀爾巴阡城堡日益猖厥的勾當。後天我將到達卡爾斯堡,如果你們不反對的話,我可以通知鎮當局,他們就會派些警察來,我能保證這些訓練有素的人知道怎樣進入城堡,趕走那些拿你們開玩笑的人,或者逮捕那些土匪,那幫家夥可能正在預謀犯罪呢。”

沒有什麼比這個建議更妥當的了,可它卻不太合維斯特首腦們的口味,他們認為,不管是警察還是軍隊都戰勝不了這些刀槍不入的神靈鬼怪。

“還有一件事,”弗朗茲說,“我還不知道這個喀爾巴阡城堡如今或者當初屬於誰呢?”

“那也是個古老的家族,魯道夫男爵家族。”柯爾茲說。

“科茨家族!”弗朗茲驚叫道。

“正是。”

“就是那個魯道夫男爵的家族嗎?”

“是的,先生。”

“你們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嗎?”

“不知道,自從人們發覺他在城堡消失以來已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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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了。”

弗朗茲臉色變得蒼白,語音沙啞,喃喃地重複道:

“魯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