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沒有耕壞的田隻有累死的牛(1 / 2)

拿著診斷報告出來,陸小涼再沒辦法若無其事回去上班,沈書辭給科室打了電話請假,領著媳婦兒回家。

車開進大院裏,陸小涼坐在車裏磨蹭著不肯下車,路上就哭了,還不敢大聲哭,仿佛犯了什麼不能原諒的大錯,臉撇向一旁,小聲啜泣,偷偷抹著眼淚兒。

沈書辭一路上皺著眉心,不是為了其他,就是心疼,心疼這樣的陸小涼。

這丫頭,肆意不拘地長大,從來都開朗朝氣,哪有這樣的時候……

車停著沒熄火,空調涼絲絲地對著哭得一身汗的人吹,沈書辭也不催,就這麼陪著她,直到陸小涼像是狠下了一番決心,扭頭說:“走吧。”

那上樓的路,真是一步一個腳印,陸小涼品嚐著那苦澀滋味,頭都抬不起來,一推門,先顫悠悠喊了一聲媽,沒人應,以為沒聽見,又大聲喊了一次宋慧欣。沈書辭的手擱在她肩頭,她對他說:“得跟媽把這事說說,我不能騙她。”

沈家幾代單傳就這麼個兒子,倒黴跟她結了婚,估計要斷後。

陸小涼覺著自個兒對不起從小那麼疼她的宋慧欣。

家中無人,陸小涼在客廳站了站,終於腿軟坐下,整個人陷進沙發裏,呆愣愣抱著膝頭蜷縮成一團。

沈書辭站在一旁,深深地歎了口氣。

陸小涼聽見了,眼眶突然一紅,眼淚啪嗒啪嗒就往外掉。

沈書辭提著褲管蹲在她跟前,抽一張紙巾給她擦眼淚,低低道:“趁著媽不在,咱們聊聊成不成?我有話想說。”

隻見防禦性團成一團的陸小涼渾身一顫。

她抬眼直勾勾看著沈書辭,那眼裏有無限的害怕,叫沈書辭又忍不住歎了聲。

他盡量把聲兒放軟,如手心捧著個易碎的水晶,每個動作都萬分小心,每個字都在心裏過了無數遍,說的是發自內心,最最誠實的話語——

“你在我心裏是什麼分量你是真沒數麼?”

“你比孩子重要多了。”

“沒事兒,不慌,媽不會怪你,你這樣她比誰都難受。”

“涼兒,小辭哥在這呢,誰都不能欺負你。”

說完這幾句,他停下來想了想,覺得要說的都說了,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想牽牽她的手。

陸小涼顫悠悠地開了口,嗓子啞得不行:“要是真生不出來怎麼辦?”

沈書辭沒把這個問題放心上,揉揉她的手。

陸小涼自卑地低下頭:“我這個不會下蛋的老母雞要耽誤你了,如果……那什麼……離……離……”

她想說離婚我能接受,可怎麼都沒能說出口,她舍不得,她自私。

這一瞬手被捏得很疼,再抬頭,是沈書辭變得僵硬陰冷的臉,他說:“離什麼?陸小涼你敢說出來我就揍你信不信?”

這兒的揍也不是真揍,就跟小時候那樣,偷懶了、調皮了、不聽話了,意思意思拍兩下屁股蛋懲罰一下。

他們倆心裏都懂,說的人心疼,聽的人更難過。

陸小涼可委屈了,她哭著說:“我沒做傷天害理的事啊,怎麼就輪到我了呢?為什麼是我啊?怎麼就是我了呢?我想不明白!嗚嗚嗚小辭哥我難受……”

沈書辭一把將她摟過來,在她耳邊說話:“咱們病房裏那麼多病人,誰是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才住進去的?不說大人,那些小孩,才幾歲啊就得化療放療的,他們委不委屈?難不難過?涼涼,這世界本來就不公平,但我們不能放棄,你還是先進呢,被人知道這麼沒出息又不是天要塌了還哭鼻子,小蘿卜頭們都要笑話你。”

這話陸小涼聽進去了,胡亂抹了抹眼淚。

可一閉眼,還是掉金豆豆。

沈書辭的手從後頸那兒順著向下到腰眼給陸小涼拍背,說:“田是塊好田,種子也挺好的,你怕什麼?沒有耕壞的田隻有累死的牛,慢慢來,都會有的。”

他這話說得粗鄙,陸小涼在他懷裏哭得渾身冒汗,聞言撒嬌似的捶了這人一下。

沈書辭陷入無限暢想:“沒有也不強求,那些不重要,要是有的話,就你這樣遇事哭鼻子的媽,咱還是生個小子吧。”

陸小涼抬起頭,鼻音重重地問他怎麼改主意了?

沈書辭還是歎氣:“小子皮實。”

陸小涼很認真地喚了聲小辭哥,她說:“其實我什麼都不怕,我什麼苦都能吃,我就是怕你失望,怕媽失望,怕你們嫌棄我,我受不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