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苑內,李堇淵逗著鷯哥,柳溪蓉在看王妃給她的賬目,厚厚三本,看得她頭昏腦漲。
她想喊李堇淵來幫忙看賬,而他卻拿著一根竹藤玩的不亦樂乎。
翻了不到半本,柳溪蓉倦怠,慵懶道:“我還以為王府裏的賬本隻會記載大數目的開支,怎麼連些小賬都記得清晰明了,丫鬟生病撥給的五錢銀子都給記著。”柳溪蓉笑著說道:“有這麼明細嚴苛的賬目,想要弄虛作假,不知道是容易還是不容易。”
“小賬不可細算,這裏記載了王府每一天的開銷,小到生活瑣碎,大到喜宴壽慶,光拿前陣子父王為母親辦的晚宴來說,花費估計在六萬兩銀子上下,要學看賬,娘子隻要稍加用心,為夫必定甘拜下風。”李堇淵放下手中竹簽,移步來到柳溪蓉麵前。
柳溪蓉放下賬本,揉著額頭,困倦道:“看來肖姨娘也是個才女,這些瑣碎的賬,在她的權威之下井然有序……”
李堇淵見她停頓,放下手中的竹條,走到柳溪蓉麵前,接過手中的賬本,書中目光觸及之處一目了然,爾雅一笑:“但是?”
柳溪蓉凝了眼同樣心存疑慮的李堇淵,釋然道:“但是越幹淨的賬目,背後越容易藏著肮髒汙穢,越是掩人耳目,越發是在欲蓋彌彰。雖然隻是執掌府裏采購一權,隻要這賬目做的好,也能騰出一些銀兩來,不知道母親會不會追究。”
李堇淵挑眉質問:“娘子眼尖,為夫怎麼看不出哪裏有問題,而且肖姨娘又不缺銀兩,應該不會笨到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我隻是按常理推算的罷了,不過,誰又會嫌錢多?我這才看完第一本賬簿就已經漏掉了三百兩銀子,後麵兩本賬簿還不知道會否漏賬。”
此時,柴火上陶壺沸騰,柳溪蓉揭開壺蓋,將水撒到茶葉上,頓時濺起一股茗香。
李堇淵聞香討教:“溪蓉,你這泡的是什麼茶葉,怎麼如此清香?”
柳溪蓉熟識茶道,開懷自若的洗茶,衝泡,隻見茶杯內有水泡翻滾,心中更是好奇。
“這是哥哥從北寒帶來的茶葉,名玉凝嬌,是一種極其稀有的茶葉,入口甘甜,味香誘人。不過,要說真正稀罕的,可不是這茶葉,而是這一套茶具。”柳溪蓉自悅道。
李堇淵擰眉,他確實注意到這套茶具,不過他篤定這套看似並不起眼,做工略顯粗糙的茶杯必定有獨特之處,否則如何會被柳溪蓉相中?
“如此,娘子你就別買關子了,快跟為夫說說。”
柳溪蓉掩嘴輕笑:“這套茶杯,是用白陶所製,寒鬆木所燒得出的柴燒杯,一批裏出了五百隻,能挑出成具的不過五十隻,你說稀罕不稀罕?”
說罷,她悠然自悅的抿了一口,茗香更甚。
李堇淵嘴角蕩起狡黠的笑容,不追問,不辯解,聞過茶香後便把整杯茶都灌入口中。柳溪蓉笑他不風雅,揉了揉胳膊,繼續看賬。
“溪蓉,我們幾時起身前往鹹寧寺?”
“明日清晨!”
李堇淵去小歇,珊瑚為她端來鬆子糕,遞了一本賬簿給珊瑚,園子裏沒人,正好可以幫著她一起看。
珊瑚剛翻開看了幾頁就皺著眉頭,說道:“小姐,王妃怎麼會把賬簿交給您看呢?這賬簿看似晴朗,看細看之下,還是能看出一些紕漏,若是稍有不慎,還真能連累不少人。”
珊瑚一語中的,猜不透這賬簿緣何會丟到了柳溪蓉的手中。
“正因為賬簿有問題,所以母親才會交給我看!我是局外人,母親不想蹚這渾水,所以讓我唱紅臉。”
“王妃心機真重。”珊瑚喃喃自語,倏地被柳溪蓉喝住:“你這丫頭現在說話都不用腦的,王府之內豈能容你口無遮攔,擔心隔牆有耳。”
珊瑚心驚,左顧右盼之後細聲申辯:“奴婢是替小姐您思慮呀!”
“母親的心思豈是你一個丫頭能臆測的,收斂點你飛揚跋扈的脾氣,我本就是王府的世子妃,有義務替母親分擔一些責任,我也答應過端玉長姐要善待肖姨娘,母親將賬簿交予我,就是明白賬目有問題,但若是她查出,她便隻得按規矩辦事,不得偏私倚重。你且細細審閱,標注好問題所在,最後彙總於我。”
柳溪蓉心思玲瓏,怎會不明白王妃所慮?
她斟酌片刻,吩咐道:“你收好賬簿,晚上抽時間看完,將漏掉的銀子悄悄補進賬房。明早要起身前往鹹寧寺,這事要在啟程前做好。”
珊瑚雖然不明白,終究應是。
竹葉沙沙作響,寒風拂來,日頭之下並不覺得冷。流悅貼心的送來披風,柳溪蓉把珊瑚留在園子裏收拾東西,帶著流悅去了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