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江文睿的車也停了下來,鬼使神差,她居然特意放慢腳步,等他走過來。
而他也很客氣,顧左右而言他:“剛才忘了說。想麻煩你一件事。”
“什麼?”
“一朋友女兒明年六月高考,報傳媒大學,可語文成績實在讓人頭疼。聽說你是語文老師,想請你幫忙輔導一下。”他笑了一下,“隻要成績能提高,課時費隨你開。”
她也客氣地呼了口氣,裝模作樣笑了笑,“等這段時間過去吧,課時費就算了,上次住院和這次住院都挺麻煩你們的。”
“哪裏。”
風有點兒大了,她捋了捋兩鬢的碎發,“這點兒事打個電話就行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他嗯了一聲,覺得這話題似乎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看她的臉色在蕭瑟的秋景中顯得格外蒼白,於是告了別:“行,就這樣吧,先謝了。”
她自然懂得,也就轉身回屋,“那再見。”
半夜起來喝水,看手機在閃,拿起來看,又滅了。
看號碼,是他。
她想了想,還是按了清除鍵。
一聲雷鳴,嚇了她一跳,這才發覺外麵又下了雨。她去關窗戶,看玻璃打上了一顆一顆的水珠,滾著滾著,連成了串,再滾著滾著,就混成了水流。細密的雨簾被風吹起,透進來一絲一絲的水花。氣溫真是冷,她的呼吸噴在玻璃上,融成一團哈氣。
向下一望,遠處的林蔭帶朦朦朧朧,小道旁的路燈光也射出無數個發散的昏黃影子。
有一束車燈格外顯眼,車隱在夜色中,已經看不清樣子。
她愣愣地盯著看,車燈很快熄滅,模模糊糊地辨認出有人走下車,那人沒有打傘,似乎也在朝她望。
手機又閃了一下,她剛想接,又暗了下來。
這樣的遙望,誰也看不清誰,她覺得很心酸,甚至不敢再看,可他就站在那裏,直直的站著,一星微弱的光曦燃起在他的手間,很快就滅了。
大概是煙。
她站了許久,最後還是披上外套,拿了傘,下了樓。
卻看見深金屬色的車濺起兩沿水花,他已經走遠。
忘掉恩怨,需要怎樣的勇氣?
她不知道。
可多少次,她終於下定決心要相信他的時候,他卻已經不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再張開眼的時候,越來越厚的雨簾遮住了所有,最後什麼都看不清了。
她轉身,張惠鈞正下樓來找她,“皖雲,大晚上的,怎麼不睡覺?”
“睡不著,出來走走,這才發現下雨了,想看看雨。”
“你跟個林妹妹似的,心思老是這麼沉。”他呢喃一般地對她說,“少胡思亂想了,睡覺去。”
“嗯。”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轉機,沒有刺激,張惠鈞的病也好了很多。她的傷休養了三個月,除了額頭和手肘上的疤,倒也算完全恢複了。這期間,張仲賢為了讓她好好養病,還特意把綠江邊的別墅騰出來,讓他們搬了進去。
小半年的婚假全部休完,她照例去上課,高三的課程已進入倒計時,她整日忙的沒白沒黑,總算忙完了第一次模考,這才想起江文睿曾拜托她補課的事情,忙把電話打了過去,江文睿卻給她來了個拒接,半響來了短信。
“人在美國。補課的事,麻煩和劉思桐聯係。這是她電話,139007……”
她還沒撥號,劉思桐就把電話打了過來,聲音真是又親切又好聽,“許老師,你晚上有時間嗎?”她忙答:“有的有的。”
“那好,等下了班,我在雲端等你。”
主播就是主播,說話禮貌又妥帖,她直在心裏感歎差距。說完再見,她準備按掛機鍵,誰知道那邊還沒掛斷,掛機鍵成了揚聲鍵,就聽到那邊劉思桐溫柔地又補了一句,“那就這樣了,許老師,晚上見。”
恰好被對桌吃午飯的蘇小聞聽見,蘇小聞夾了一大筷土豆絲直往嘴裏塞,又巴拉了大口白米飯,還不忘插嘴:“誰啊,聲音這麼女主播?”
她低聲答:“江嫂。”
蘇小聞正在喝湯,一口氣沒憋住,直接笑噴:“江嫂?我還紅岩紅燈記紅色娘子軍呢,這都神馬時代了,姐姐,你咋還這麼具有革命精神。江文睿老婆是吧?哼,怪不得聽聲音盡是狐媚勁兒。”末了又問一句,“那廝叫啥?”
“劉思桐。”
蘇小聞立刻噎住,眼睛瞪的老大:“就是那個《思桐往事》的劉思桐?”
她點了點頭。
蘇小聞改旗易幟繳械倒戈倒挺快,“其實,她主持的真挺不錯的。”眼神滿懷憧憬,“皖雲,既然你認識她,幫我要個簽名照好不好?”
她歎了一口氣,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