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嶺南龍蛇】第一章李唐宗室(1 / 2)

大唐嶺南道,高州,連江縣,桃花村。

春光正好,陽光明媚,天地間一片勃勃生機。

李禕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看著眼前簡陋狹小的茅草木屋,低矮的家具,還有一名六七歲的少女,半趴在自己躺著的睡榻上打著盹。

“怎麼回事?我還沒死!被人從水裏救起來了麼?”

正疑惑不解的時候,他的頭部突然劇痛起來,眼冒金星,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像放電影一樣湧進了他的大腦。

不知過了多久,李禕再次清醒過來,他是被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所驚醒。

“煩勞錢管事跟孫司馬說一聲,二十兩金子我們真的拿不出。別說二十兩,就是之前的五兩,我們現在也拿不出。

三天前我家三郎不小心落入水中,現在昏迷不醒,家裏僅有的一點錢還要留著抓藥,實在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還請孫司馬通融通融,等他回來之後,我們一定補上。”

說話的是李禕這個世界的父親李琨,聲音中滿是悲傷,語調幾近哀求。

“嗬嗬,沒錢?沒錢是你們的事。”

一道刺耳的聲音傳了進來:“反正話某已經帶到,總之二十天後某會再來,二十兩金子,少一文都不行。否則你們你們知道後果!”

刺耳的聲音頓了頓,笑了起來:“小郎君落水了,還昏迷不醒?某看你們也別費這個事了,讓他等死好了,省的浪費錢財。

正好某家阿郎這次進京,順便就幫你們把死訊報上去;至於你們,還是趕緊想辦法籌錢吧!”

病榻上的李禕不由雙拳緊握,怒氣騰騰騰地往上湧,嘴角帶出一抹自嘲的笑容,這狗奴才,怎敢如此!

“你……錢管事,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

說話的是李禕的大伯李仁,也是李家的家主,平時在家裏說一不二,不過此刻卻沒有半分家主的氣勢,聲音弱的很。

“某怎麼了?某這樣說話還是客氣的,真當自己是龍子龍孫了,別忘了你們的身份,你們隻是流人而已!某家阿郎一句話,捏死你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那聲音陡然提高八度,囂張地威脅道。

名叫錢通的小管事,得意洋洋地看著眼前四人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心裏充滿了快意。

大唐良賤製度森嚴,錢通雖為廣州司馬孫卓凡家中的一名管事,有錢有勢,但他的身份卻是孫家的家養奴仆,屬於賤籍。

唐律良賤不得通婚,賤籍之人所生兒女還是賤籍,隻能世世代代為奴為仆。

因此,錢通心裏有著深深的自卑,他知道,即使自己再有錢再有權勢,但哪怕是普通農夫都瞧不起他,因為農夫雖窮,卻是良人。

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賤人可以肆意欺辱四位皇帝的親侄子,太宗的親孫子,咒他們的兒子去死,而對麵四位李唐宗室卻隻能忍氣吞聲唯唯若若,這叫他怎能不得意非常!

隨即他發現四人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望向裏屋方向,眼睛裏滿是驚喜,錢通詫異地轉過了頭。

就見從裏屋顫顫巍巍走出來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一張清秀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一絲血色,漆黑的眸子仿佛跳動著兩團火焰,冷冷直視自己。

錢通目光微痛,趕緊移開了目光,不知為何,他的心裏忽然地感到有些發寒,竟一下怔住了。

“三郎,你……好了?”

李琨驚叫起來,三日前李禕在水潭邊釣魚,突然莫名其妙就被吸入水潭,救起來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幾名大夫全都束手無策。

四兄弟這幾日都急壞了,特別是李琨,更是仿佛一夜老了十多歲,生怕李禕這個最聰明最乖巧孝順的長子,也會像五郎李襦和七郎李褍那樣不幸夭折,此刻,看到李禕活生生站在自己麵前,他一下就喜極而泣。

“嗯,父親,大伯,二伯,四叔,我已經全好了。”

李禕望著四位“陌生人”激動欣喜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特別是看到還不到三十歲的“父親”李琨,此刻蒼老的就像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心中不由湧起一陣暖意。

隨後,李禕幾步來到錢通麵前,強忍怒火道:“錢管事,你請回吧,二十日後再來,二十兩黃金必定如數奉上。”

錢通回過神來,但之前囂張得意的氣勢因為剛才的一怔,早已消失無蹤,隻得呐呐道:“小郎君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轉頭又對李仁李琨四兄弟道:“記好了,二十兩金子,二十天後某來拿。”

說完便逃也似的出了大廳,直到走出李家的院子,錢通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心裏卻鬱悶起來,暗道:“奇怪,某怕什麼,不過是一介流人而已,某怕他作甚?”

但隨即又想到那個陰冷森寒,帶著刻骨仇恨的眼神,錢通立即又是一個激靈,罵了一句,帶著那名跟班,騎上馬走了。

“三哥哥,你可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