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門,楊追風並沒有睡。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嗜睡的人,白天已經幾乎睡了一天了,更何況剛剛發了這麼大的脾氣,又怎麼能睡得著?
在床上睜著眼睛躺了一會,終究是爬起身來,推開窗戶。秋已經過半,一開窗,一陣冷風吹來,涼絲絲的感覺。楊追風忍不住又將剛剛的衣服披上,但是為何,還是那麼冷?索性坐在床上,靠著床邊,將薄被裹在身上,這樣的感覺似乎要好一點。
今晚的月色不是很好,朦朦朧朧的,但是卻不妨礙楊追風的視線。習武之人,目力也比別人好。夜裏視物,水中視物且是皮毛,以楊追風的本領,就算是閉著眼睛,她也能感應出來周圍的一切。
柳嵐已經離開了,一個人站在院子裏,背對著楊追風。不知道是秋風蕭瑟的原因還是為何,楊追風覺得此刻他的背影那樣的孤獨。旋即,楊追風又自嘲般的笑了笑,這是在同情他麼?自己同情了他,誰又來同情她們姐妹?這十幾年來受的苦受的累就算了?她想要背叛楊清墨原本隻是自己的原因,但是現在,她越發的想要毀滅風雨樓了。為了十幾年前的仇,為了這些年來她受的苦!楊追風是一個錙銖必較之人,你若傷她一分,她便要還你十分。新仇舊恨,又豈是這麼隨便就算的了?
再低頭看下去的時候,柳嵐的身邊已經多了一個人。鍾笑站在柳嵐的身邊,自己的父親和一個外人的關係都比自己親近,甚至他稱呼楊清墨的時候都是直接叫名字的,已然一副慈愛的長輩的樣子,還真是諷刺。
楊追風豎起耳朵想要聽聽他們二人都說了什麼。但是無奈離得實在是遠,加上夜深他們二人也怕吵到別人將聲音壓得很低,楊追風畢竟不是千裏眼順風耳,隻能隱約的聽到隻言片語。
憑著隻言片語,楊追風也能講兩人的話語猜到一個大概,無非是柳嵐感歎著二十多年的事情和對鍾家的歉意。而鍾笑這個人,如楊聽雨所說,典型的忠厚溫良的正派君子。他雖然對楊柳鍾三家的恩怨很介意,但是顧及到柳嵐的感受,他不會表現在明麵上。加上多年來和柳嵐的感情,更不會將仇恨直接轉移到柳嵐身上。所以,他的話大約都是在安慰和開導柳嵐。
突然心生厭惡,楊追風關上窗戶不再看外麵。她和柳嵐,她想要報仇,幾乎贏得了所有人的支持,包括鍾笑,但是卻得到了自己親生父親的反對;而柳嵐,他心情不好,作為女兒的自己卻也隻會嘲諷。這是報應嗎?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繼續睡覺。但是睡著睡著,就夢到了小時候,父母親都忽然不見的時候。她和楊聽雨兩個人,兩個六歲的小姑娘。躲在家裏,又冷又餓,卻又不敢走遠尋找吃的。隻能靠周圍幾個鄰居的接濟,因為她們兩個怕萬一爹娘回來了找不到她們會擔心。接著又夢到了剛去風雨樓時,接收到的魔鬼式的訓練。她和楊聽雨都是女孩子,又那麼小。柳嵐既是覺得女孩子,會一招兩招武功保命就好了,也是心疼她們太小,所幾乎還沒教他們武功。但是風雨樓裏不一樣,那裏的殺手從四五歲就被訓練起。起步晚了,受到的訓練就比別人更加辛苦。而且,當時她就覺得楊山和錢姑看自己的眼神不對。一個是厭惡,一個是憐惜。想來,錢姑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吧。她那樣憐惜的眼神,是因為自己是柳嵐的女兒嗎?
額頭山微微有冷汗析出,楊追風大吼一聲醒來,背後已經全被汗濕了。她不要再做這樣的夢,這樣的夢剛去風雨樓的時候她也會做。那個時候隻是恐懼,現在更加多了一種嘲諷。對柳嵐的嘲諷,對自己的嘲諷都有。
還好,天亮了。楊追風歎了口氣,不用再睡了,不用再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