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剛才,點翠觸石自盡了。
這是她的選擇,寧肯一死,不願受辱。
這個小妹妹跟了她十年,在山中時就一直陪著她,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她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沉星突然有點索然。
不過,死了或者會比活著的要幹淨。
宮門幽邃,一眼無邊。秋意到了這裏一發濃鬱,雕梁畫棟、殿簷鬥拱於清冷中透著刻骨的森然。
來來往往的宮人臉上或者惶恐不安或者小心亦或是木然。那該是怎樣的極端的恐怖之後才會留下的痕跡。
他們都是在一場巔峰對決之後僥幸得活的螻蟻,走過刀鋒之後,在這個皇宮,唯有謹小慎微。
繡花鞋踏在青石磚砌成的甬道上,沉星有種錯覺,仿佛地麵是層層血肉堆積而成,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師父說過,天下,不過是一場高位者的遊戲,登頂的隻有一人,餘者不過是陪襯。
風涼涼的擦過鬢角,仿佛是冤魂的吟歎。
“皇上在禦花園絳雲聽瀾宣召紀姑娘。”身邊的百裏戩見沉星足下略有遲疑,目不斜視的道。
紀沉星抬起頭遠遠的望了一眼,近水之處,水光山色,玲瓏清澈,宛若是剪影江南。
水色虛渺的盡頭,孤高的男子側身而立,不動如山的巋然,沉鬱的黑衣,腰間玉帶環扣,通身是金絲挑繡成的金龍。那側影,被無限的拉長,孤傲而寂然,縱然是錦繡從中,眾生仰望,亦如置身岑寂萬古荒原。
墨發下的麵容如和闐透玉,又如萬年沉冰,此刻雖被淡淡的日色染了光暈,亦未稍減峻色。劍眉之下,鳳目狹長,深瞳如幽夜生澤。
“罪臣之女紀氏給皇上請安。”
眼簾低垂,清冷冷的聲音在風中頓開,他終於轉頭向她。
隻是一瞥,迫人的氣場,自他身上散出。仿佛能將一切操控在手中,他就是,一夜之間血洗了大半個南楚的新君楚君煥。
“紀小姐,又見麵了。”薄唇微動,眸中剪過如刃的寒。恍惚著,既近又遠的距離,咫尺天涯若行路,看不懂他眼底的情緒。
“罪女不曾見過聖麵,何談又見?”沉星淡笑,始終不曾抬眸正視。
“沒有嗎?”楚君煥微微揚起唇角,疾步走近,捏住她精致的下頷,迫她抬頭:“紀小姐好忘性,三個月前你才見過朕。”
“是麼、我隻記得,我三個月前,見過一個恩將仇報、狼心狗肺的畜生,並沒有見過陛下。”
唇邊薄笑淡淡,含著嘲諷,心底有被撕扯的疼痛傳來。
“嗬嗬,是嗎。”楚君煥迸出一聲含意不明的笑,手上驟然加力,幾乎要扼斷那如天鵝般優美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