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與精靈的結合,是被稱為密誓的契約。自從出生在這個世界那天起,未來對我已經失去了意義。不論是多麼遙遠的未來,都隻不過是映射在視線中的記憶碎片罷了。
隻因為,這對如殘月般的血色之眼。
這雙對過去一無所知,卻能看透無盡未來的眼睛。
模糊的記憶,從踏入帝都魔法學院那一刻開始。記憶中從未見過所謂的父母,甚至連希爾法這個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何而來。就好像是憑空出現的自己不被這個世界也是理所當然的。雖然有著卓越的魔法天賦,卻得不到絲毫的讚美。即便已經很努力地同周圍的人友好接觸,得到的回應卻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看他的耳朵,太可笑了。”
“這麼小就滿頭白發了,跟個怪物一樣。”
“那眼睛流血了嗎?眼球怎麼好像就隻有一半的樣子,好恐怖。”
“看,他跟這張畫上的精靈好像有點像。”
“什麼精靈,我看他分明就是一個怪物。”
“離我遠點,怪物!”
“怪物!”
怪物……怪物……怪物……
這個刺耳的詞語一直回蕩在耳邊。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自己確實同別人不一樣。白色的頭發,殘缺不全的眼球,細長的雙耳,纖弱的身體,不管怎麼看,自己都和那些所謂的人類不一樣。這個世界,根本不是我應該存在的地方。存活在這世上的唯一價值,隻是因為我的血繼之力。
這雙,比常人看得更遠的眼睛。
第一次發現這個能力,還是記憶朦朧的年紀。隻記得自己被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押出了孤兒院,似乎,是已經為我找到了新的監護人。
記得在行進的大道上,我隱隱約約看到了自己的新居所,那是一個寬敞的宅院,一打開屋門就能看到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子。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張開的雙手就好像在迎接我的到來一般。
她……就是我的監護人嗎?
或者說……剛才隻是在做夢呢?
從恍惚中恢複過來,眼前依舊是漫長的大道,身邊依然隻有穿著盔甲的士兵。剛才的場景彷如夢幻一般,殘留在記憶之中。繼續向前走去,街道的樣子竟逐漸變得熟悉,兩旁的建築也好像似曾相識,終於,這鋼鐵長隊在一間寬敞的宅院前麵停了下來。
房門打開,走出了一個衣著樸素的中年女子,她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張開的雙手將呆愣住的我抱入了房中。
從未有過的感覺……整個身體都被一片溫暖包裹著。
進屋之後,我才發現她隻不過是照顧我飲食起居的女仆罷了。我的監護者另有其人,那是一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學者,或者說是……魔法師。
我可以感受到他體內的充沛魔力,可是他與帝都街上那些雍容華貴的大法師們不同,他終日深居簡出,整理埋頭在一堆厚重的書本之中。那些泛黃的書頁上手寫著亢長複雜的語言,他逐字逐句將其翻譯,卻從不允許別人觸碰那些筆記。
更多的時候,他就是在不停地教導我。所謂的教導,也與那些書本毫無關係,隻不過是灌輸我服從國家的命令,為國家做出應有的貢獻之類的。除此之外,便是訓練我的那個能力。
那個與生俱來,可以看透未來的能力。
對於這雙殘月般的眼睛,他懂得比我更多。在他的指導之下,我已經可以自由地掌握這雙眼睛的視線。隨時都可以看到更遠的地方。而且,視線也已不再局限於自己,我甚至已經看到別人的未來!
“替我看看吧,我的未來之路。”夏末的一天,監護人笑著對我說道。
“十分鍾之內,你依舊深埋在那堆書之中。”略顯稚嫩的聲音這般回答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視線已經越來越遠,二十分鍾,一個小時,三個小時,半天,一天,兩天……
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學院中被鄙夷,回家後被繼續接受教導的重複中進行著。漸漸的,自己許久未剪的頭發已經越來越長,那蒼白的顏色,遮蓋住了兩側的細長耳朵和前方血紅的雙眼。
雖然這隻會讓行動變得不便,雖然一樣被人當作是怪物,雖然隻是無謂的逃避……
還是將這副令人厭惡的麵容遮蓋住吧……
又度過了枯燥乏味的一天,眼前浮現出明日的場景,依舊重複著昨日的一切。筋疲力盡的身子俯倒在床上,將頭埋入枕間,深深睡去。
睡夢中有一隻大手溫柔地輕撫著我的臉頰,那略顯粗糙,卻溫暖無比的手心,似乎傳遞著無窮無盡的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