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顯然身形頓了頓。
我斟酌用詞,繼續道:“不知公子有羽化參天樹木之仙法,貿然在此叨擾,小弟深感慚愧。小弟感激公子方才的照佑,還望公子海涵,莫要與我這一介素人一般見識。”說罷,我還抱拳深深地鞠了一躬。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這番敞開心胸,打開天窗說亮話,又抬高你的身段,你也不至於為難我吧?
等我抬眼望去間,紫衣美男已轉身,眼底又是一片笑意,幽幽地說:“你倒是個聰明人。”我幹笑,這話倒怎麼聽也不像誇獎的意味。
不等我回話,紫衣美男走到亭中玉石桌前便坐下來,一臉釋然道:“無妨,不知者無罪。”一揮袖,晶瑩的點心滿桌,左手間已然是一壺酒。
我大喜:真是個好說話的人。心中頓時好感再生,屁顛地坐到他對麵。見他自斟自酌,並無逐客之意,我也就大喇喇地伏在桌前,跟他套近乎,“能問問公子是哪路神仙嗎?”
紫衫美男搖著酒杯也沒看我,隻道:“不過是修整土木的罷了。”
聽他一言,我歎口氣,抱怨開來:“哎,那也比小弟我強上不知多少。一想起那素練姐姐萬年不變的眉眼和聲調,我就本已仙欲全無,又聽她說明日就要修習騰雲術和移形術我就頭疼。實不相瞞,”我拄著腮幫說得愈發起勁,銀鐲鉻在臉上傳來陣陣涼意,“我並非有修仙的打算。”
“哦?”紫衫男子放下酒杯,看看我腕間,又審視我片刻,便道:“此話我倒是第一次聽說。看你眼中果真仙欲全無,這是為何?人人都言仙界便是極樂,擁有仙力也就擁有無上榮耀,多數人都會從你這個級別練起,莫不是你吃不了苦,失了耐性。”
“我不是失了耐性,而是本就沒有耐性!”我敲敲桌子強調。“頂多來這裏圖個新鮮,如若不是前世腦子一熱救了那白袍小童,慘死於馬蹄之下,也不至於來至於此。”說罷,我肚子就開始不爭氣地叫了。
“隨便用點罷。”紫衫男子見我憋著嘴,自顧自地一仰脖,玲瓏酒杯中的瓊漿全無。
我感激地朝他笑笑,一邊花癡地盯著他那節白皙的頸項,一邊不客氣地拿起一塊菱花糕咀嚼起來,頓感芳香滿口,鼻間生味。
仙人的食糧就是不一般,聽素練仙子說過,仙家膳食都是有氣裹於其中,食之便可斂氣。所以與其說是用膳,不如說是補氣。可是我為何卻總覺得食不果腹呢,莫非我身體中不卻氣?
對麵的人右手放下酒杯,左手抵於唇邊,羊脂扳指在指間摩挲,“你竟然未飲莊婆湯便來到仙界。”
“噗——”我驚得一口沒咽下反倒嗆住。真是多說就露馬腳,得意忘形就是形容我這樣口無遮攔的人。見他有些關切的眼神探來,我甫了甫胸,“呃,的確如此,不過也並非是我故意為之。是那——”
未待我說完,紫衣男子修長的手便隔著玉石附在我的額前。一股熟悉的溫流傳來,眼前仿佛出現一幅畫麵——竟又是我依偎著楓樹的場景。火紅的葉子,挺拔的樹幹,滿鼻的葉香,滿懷的暖意。回憶間,我望著他俊逸的麵龐,那眼神中有洞察一切的敏銳,我不覺自己臉上泛起了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