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見他,是在素修齋與玉華殿之間的雪神岩上。
那時,我剛剛做執掌素修齋一切事宜的主持不久,對附近的一些環境還不是全部熟悉。曾聽聞雪岩是釀造瓊漿玉露的好地方。一塊巨石矗立於仙界,寸草不生,白雪皚皚。那雪化而又生,芳香可口。那石高而不窄,禿而不寂。
我也有過好奇心,那時便想看看那仙地如何。
其實心中也不是沒想過區區一塊巨石,上麵能有何風景可言。可是真到上麵就發現,何止是沒有景致可言,簡直就似人間的荒地,閉上眼也比看見那畫麵要強的多。還好,在上麵搓搓雪倒是可以解解悶,也算我不白來一趟。畢竟,這巨石甚高,飛上來也費了些功夫,而且我是初掌素修齋,以後或許就沒有這般清閑了。
就在我捧起仙雪打算細細觀察其形態之時,一個低沉好聽的聲音驚到了我。
那人說:你是來采集雪水做玉露的?
我頓了片刻,猛地轉身,看到一個一身藕色飛雀袍的男子立在我身後,想必也是剛剛到達雪神岩。那人修身長立,木槿紫冠在雪的映襯下閃著光澤,麵相俊美異常。
我曾經在受封之時也不是沒見過美男子。當時的星宿君就讓我印象十分深刻。隻是據說仙人的年紀不能從麵貌上估量,覺得眾人相傳他已年事甚高也不見得非虛。還有炎勳和焱炙二位皇子也是仙中翹楚。看守人間與妖界之門的赤兊真君,掌管琅琊山的也回地仙,司職鳳凰巢的祁連仙無不儀表堂堂,擁有千百女仙仰慕。
隻是這人眉眼實在太過棱角分明,上天就似一個畫師,把他精雕細琢,完美得讓我錯愕又茫然。
我想我是臉紅了。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男人麵前臉紅。我曾經按部就班、循規蹈矩地做著上級吩咐的指令,從來不會因為外人或它事分心。可是這個人讓我覺得所有包裹自己的外殼都被透明化一般展現在他眼前。
是的,我不苟言笑,我總是拚命地低頭忙著自己的事情,仿佛是我親手將自己與這個生活圈子隔離起來,冷漠而淡薄地觀望一切。我隻負責盡職本分,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我回了回神,低頭答道:不是。隻是好奇,前來一睹仙石。
那人點點頭,沒再多說,伸出一隻手,隻見一道光柱投在他腳旁,四周的雪便都彙集到了他的掌心。他另一隻手取出一個酒盞,將雪水注入盞中,又從懷中取出一些仙穀物放入,整個動作一氣嗬成。
他扣上盞蓋,便轉身離去,連影子也不見。
他就這麼消失了?
我的心中突然空了一拍。
我突然覺得剛剛自己所說的話是多麼的無趣。或許,我應該問問他是來做什麼的。哦,他不正是來采集雪水的嗎?我實在是……怎麼會亂了方寸呢?
我搖搖頭,覺得有點不認識自己了,不明白為何在遇見那人以後,我的想法與表情都已身不由己地控製不住。
後來,我在天階藏書院中見到的眾畫像中,又一次見到了那人的身影。這一次雖然隻是人像,但那深不見底的眼眸與翩翩而矗的身姿我是不會忘記的。我看到那畫像的旁邊赫然落這幾個大字:土木總司上神,蕁彧。
他就是桓堃蕁彧?那個兩萬歲便能分析朝政民情,三萬歲就降服狂性發作的凶獸檮杌,四萬歲便便被天帝授予土木管轄權的桓堃蕁彧?
我該慶幸自己得以見到這個傳奇的上神,還是該與自己初露的情思道一聲再見?
是我太過心高,所以隻有這樣的人才會讓我心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