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鵝毛般的大雪在當天夜裏飄然而至,正如人生一般,美好而又難測。
雲隱獨坐在一方無人的庭院裏,倚著老樹哼著悠揚的曲調。
菊紋的上裳,下身是紫綃翠紋裙,肩上披著翠紋織錦羽緞鬥篷。
今夜的雲隱格外的美麗。
桃花般的麵色,單螺上插著一朵金色珠花,簡單而清麗。
雪落在繁華枝頭,落在陡峭屋脊,落在蒼茫大地,落在雲隱的青絲間、鬥篷上。
她的眼神一直望向院落的大門處,專注而認真。
今夜是她要離去的日子,她唯一的心願便是得以真正地見一麵風澗,那個她夢裏心心念念、鏡中癡癡對望的男子,那個談笑間給人陽光溫暖、從不為事實憂慮的男子,那個她愛慕許久、扮演敘舊又不曾存在的男子,她與母親都在臆想的人物,兄長。
飛兮說,她可以幫她完成心願。因此,今夜這個不知名的庭院屬於她,時間屬於她,即將出現的人屬於她。
她願意沉溺在今夜的夢裏,即便她不知那人是誰扮的,隻要他是風澗,足矣。
雪靜靜地落下,仿佛天地間都已熟睡。
忽聞門外有窸窣的踏雪之聲,雲隱的心陡然地揪起。
一道人影閃入,翻飛的銀色鬥篷卷起一地雪花。那人眉目如畫,清秀俊朗。他唇邊揚起好看的弧度,笑容似能召喚春風。
雲隱登時佇立在那裏無法挪動。她幻想過千千萬萬回相逢的畫麵,卻從未想過真正相見時,她竟無法開口,無法做任何的行為,隻得癡癡地望著他,癡癡地。
胸口傳來一陣疼痛與酥麻,身體才得以恢複能力。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哥哥”,聲音裏滿是顫抖。
“雲隱。”那人清亮的嗓音隔著片片的落雪傳入她的耳際,對她而言宛如天籟。
時不我待。
下一刻,雲隱朝著風澗飛奔而去。仿佛世界隻有他們是真實的,她不顧一切地抱緊風澗,手臂摟住他的頸項喃喃著:“哥哥,哥哥。”
風澗回抱住她,嗬嗬地笑:“雲隱,你這是在撒嬌嗎?以前你也是這般的?”
雲隱仰麵看著他,他比她高出半頭,棱角比鏡中的模樣更分明。
風澗低歎一聲,忽然神情嚴肅道:“叫我風澗。”
“風、澗。”終於,這個名字可以從她的口中名正言順地說出,這也意味著他們之間一種被束縛的關係也將被打破。
風澗拂去她眼中不經意間留下的淚痕,溫柔道:“不要哭,雲隱。我喜歡看你笑起來的模樣。”
雲隱順從地努力彎起了嘴角。
“這麼冷的天在這裏等著做什麼,走,我們去房間說話。”
“不!”雲隱道:“風澗,我們就在外麵,在這裏聊天好不好?”
她不想把自己最後的時刻留在昏暗之中,哪怕房間裏點著燈光,也一樣有黑暗。她要在這美麗的地方,有皚皚白雪的地方,有朦朧的月色裏,望著他俊俏的模樣。
風澗的眉間劃過一道哀愁,複又彎起笑道:“好,就在外麵聊。”
兩人倚著枯藤老樹,坐在雲隱之前放過的暖席上。
“哦,對了。”雲隱拿起身旁一個被包裹許多層的布包,一層層地將它打開,裏麵是幹荷葉包著的桂花糕。“這個你嚐嚐?”她拿起一塊遞到他手中。
風澗想了想,道:“你喂我。”說罷便張口等她,表情有些調皮。
雲隱忍不住笑意,掰開一半放入他口中。“怎麼樣,好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