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白衣勝雪,在這黢黑的夜裏,那身清冷的白色簡直在泛著光,待他走得近了,我才看出,騎在馬上的,是一個公子。他的眉眼在這模糊不清的光線中看起來十分妖異。
他幽幽地看著我不說話,我也癡愣著打量他,良久,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莫非,你也是一隻魅?”
他握住韁繩的手似乎僵了一僵,隨即臉上浮出笑意,輕輕開口,語氣嘲弄,“你看我像嗎?”
我繼而又盯著他思考了一陣,然後咳了一聲道:“那我認識你嗎?”
他低下頭看自己手中的韁繩,態度漫不經心,半響,極輕地歎了一聲:“我們自然認識,而且已經認識許多年了……”
許多年?我訝異地張大了嘴……他與我說話的口吻,聽起來就像是一位故人。
他說他叫作妙音鳥,是一種有著美好嗓音的鳥,我未待他說完,便噗地一聲笑出了聲:“妙音鳥不都是女人嗎,你怎麼是個男的?”他挑了挑眉毛,然後微微瞪了我一眼,有些氣惱:“誰說妙音鳥都是女人,我們妙音鳥一族也有男人!”因為看到他惱了,所以我笑得就更加開心了。
事後想了一想,覺得妙音鳥說的也是有道理的,如果妙音鳥這一族隻有女人沒有男人,那怎麼能繁衍生息下去,難道像女兒國一樣,想懷孕的時候,就去子母河裏取些水回來吃,吃完就懷上了孩子?!
我說,你有名字嗎。妙音鳥用手撫了撫額頭,頗為認真道:“我是妙音鳥。”我哦了一聲,繼續發問:“難道你爹娘沒有給你取名字?”妙音鳥神情淒切地看了我一眼,幽幽道:“我叫王妙音。”我聽完笑岔了氣,趴在馬背上半天拾不起身。
想起自己生前還是個小姑娘時,同鄰居家的姑娘很要好,那姑娘也叫作王妙音,隻可惜,小小年紀便離了人世。說是王妙音有一回同母親去市集玩,卻不幸走丟了。三日之後,她被人找到了,卻早已沒了呼吸。那日,我也在場,我看見大片大片粉紅色的花瓣自天而降,飛旋著積落在她的身上,她躺在落花堆成的塚上,笑容美麗而淒涼,天空忽然起了大風,吹開了攤在她身上的薄紗。她隻有十四歲啊!
一直到如今,這些年過去了,我仍舊無法忘懷。
我不知道,眼前這個自稱為王妙音的男子是否是我小時玩伴的轉世,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實在搞不懂老天爺的意思了,王妙音前世明明是一個美貌姑娘,為何這一世卻要充當男人……
我問王妙音:“你說我與你早已認識多年,說的可是前世之事?”說完,還洋洋自得地笑了笑,一是為自己的聰明感到高興,二是想向他展示我是一個頗為容易相處的人。
王妙音一愣,半響,才茫然道:“什麼前世之事,我與你能有什麼前世之事,今生的事。”
今生的事?我訝異,莫非我這隻瀟灑的魅打一生下來就被老天爺定了娃娃親,而且還是與一隻神鳥?
我撫了撫蹙著的眉頭,沉痛地歎息了一聲,無比鬱悒道:“我生前苦命,想不到如今成了魅,也如此命苦,老天爺居然無端端訂了一門娃娃親給我,真是可憐……”
王妙音冷眼看了我半響,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道:“你想多了,老天爺才沒有把咱倆拴在一起,不過,”他湊近了些,語氣嘲弄,“你要是看上了我,盡管直說,我王妙音娶了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