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後山回來,她就日夜迷思。那個陌生的男子,似乎喚起了她心裏某種美好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她這些年來從未有過的。她本不是一個沒有開過眼界的黃毛丫頭,可是,她卻從未經曆過這樣一個男人。她覺得他看她時,是對她懷有尊敬的,沒有居高臨下的傲然,也沒有沉迷她色相時的浮躁。這讓她想起了自己曾遇到過的那些男人,他們一邊玩弄她,卻又一邊對她表示出不屑,他們時不時會逮個機會提醒她,像你這種地位的女人不該把自己太當回事!
她也曾壯著膽子反問過那些男人:“既然你們如此瞧不起我,那點名要了我是作甚,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嗎?”當然,這個問題是沒有得到誠懇的回答的,除了一聲響亮的耳光,另外還免費贈送了一個“賤人”的稱號。
那一巴掌,打出了她的清醒,也打出了她的察言觀色,往後,無論客人再說多麼不堪的話語,她都能陪著笑接受,不同他們做任何辯駁。這個世上,最無奈的事情就是雞同鴨講,與其這般,還不如充當聾子,至少,會免了好些謾罵和耳光。
又是一個閑暇的日子,新媽媽準了她的假期。仔細說來,新媽媽待她還算不錯,其他的姑娘可沒有這般好的福氣,有的姑娘一日之內就要被幾撥男人糟踐,她可不同,她是這城裏最有名的花魁,新媽媽會賣給她幾分麵子,她但凡不想接待的男人,新媽媽也不怎麼為難。而大多數男人,即便見了她,也不過是陪著聊天喝茶罷了,床笫之歡是萬不得已時的選擇。
她的初夜,被一個從京城裏來的人花了一萬兩黃金買了過去,那個時候,她才隻有十四歲。如果不是負責照顧她的姆媽隱瞞了她月經初潮的時間,恐怕,等不到十四歲時她便早已被拍賣掉了,可能是十一歲的時候,也可能更小。
那個奪了她初夜的男人,是一個長著山羊胡須的老頭,她並不清楚他的實際年齡,她陪著他的時候,他總是一派認真的神色,並且告誡她,應當多做事少說話。她愣了一愣,默默地點頭應了。
她以為自己會讓他滿意,他是她的第一個客戶,第一個男人,她雖然從心底裏感到惡心,卻仍是懷著無比的熱情去對待他。豈料,這個長著山羊胡須的老人,第二日起床時,便像新媽媽抱怨,抱怨她這個小姑娘什麼都不懂,然後,臉色一變,反悔了,想從新媽媽那裏把一萬兩黃金要回去。為此,還特意花錢找了人,大鬧了樓裏一日,到第二日的時候,新媽媽請來了結交的黑道好友,舞著菜刀擺平了這件事。
這個山羊胡須的老人,在樓裏留下了一條胳膊後,再無音訊。據說後來,每當他因事經過這座樓的時候,都會遠遠繞著走,他差一點在這裏搭上自己的老命。
所謂亂世,亂世裏的人,本該是命如草芥的。
起先,當她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難免傷懷一番,後來,便漸漸慣了。能活著,本身已經不容易了,哪裏還有精力去計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