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王妙音未雨綢繆,提前把郎中請了來。
我扯著嗓子狂喊的時候,郎中大爺正耷拉著腦袋蹲在牆角,呼嚕聲隔著一座橋都能聽見。我湊了上去,拍他:“醒醒,大爺,醒醒……”
郎中大爺哼了一聲,翻了一個身,繼續睡覺。
我繼續拍,“醒醒,郎中……”
奈何拍了半響,除了打呼,愣是再無半點動靜。心下立時一陣悲涼,湊到他耳朵上扯著嗓子狂呼:“著火了,著火了……”
郎中一個激靈睜開眼睛,霍然從地上拾起正要跑路的時候,被我從後麵扯住衣角:“別跑啊,人命關天啊,郎中……”郎中回頭看我一眼,“什麼人命關天,你你,你說清楚……”
於是,我一五一十地把詳情向他陳述了一番。他聽完悠悠看我兩眼,撚著山羊胡子問:“什麼,我不是配了假藥嗎,怎麼……”默了一默,一摸腦袋,“糟了,肯定是她走的時候,從我桌上順走了其他一瓶……”
揮了揮袖子,問我:“她現在人在哪裏,快帶我去……”
繞了半天,總算說到了點子上。唉,郎中大爺傷不起!
我在前邊跑,後麵跟著郎中大爺的小碎步。
跑了半響,實在看不過眼,便折過身去拉著郎中一起跑。
還好,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妹妹還連著氣,躺在袁鎮懷裏掙紮。我把人群撥開,把郎中連拉帶推塞了進去。郎中奄奄掙紮著喊,“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揉碎了……”
之後,便退回了原地,站在那裏發怔。
王妙音適時走了過來,端著一杯清茶遞到我的手中,緩緩道:“別太擔心了,郎中醫術高明……”
我側過臉望了他一眼,低頭不語。
王妙音問我,“在想什麼?”
我說,“什麼都沒有想。”
他又問,“是不是在擔心,她醒了之後,彼此之間無法麵對?”
我默然一怔,抬起頭來看他,半響,輕輕道:“你知道得真是多啊……”
他微微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笑臉。良久,淡淡道,“如果她醒了,你就把那些銀條,地契都給了她罷……”
這句話,正好說到我的心坎裏。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自從我無故得了這樣多的錢財之後,除了夜夜會夢到自己遭人打劫,再無其他收獲。即便,這番錢財可以供我奢侈,精神上的虛無又來靠什麼撫慰?何況,我本身並不缺銀子,王妙音家境殷實,即便我日日搭上他混吃混喝,他也不會厭棄。
所以,這筆錢財,對我而言,便已沒了用處,除了增加精神上的煩惱……於此,還不如遂了妹妹的心願。
我遙遙地看著遠方的虛無,聲音淡淡,“王妙音,你說……”可是,問到一半的時候,我卻忘記自己要問的問題了。
側過臉去看他,心裏恍惚湧上一抹感動。從一開始,他就陪在我的身邊,往後,身邊的人不斷消失,離開,他卻從未,從未離開我半步。倘若有一天他告訴我,告訴我他也累了,要離我而去,我必然會茫然無緒,會無法應對未來的路。
我怔怔地看他,“王妙音,不要離開我好嗎……你要是也離開了我,我會沒有勇氣麵對人生的……”
他得意地看我,戲謔道:“是嘛……”頓了半響,問我:“那,要是你以後和李軒成親了,我還賴在你身邊,萬一……萬一搞得你們分手了,你豈不是要怪我?”
我瞪了他一眼,肅著臉道:“王妙音,我在認真和你說話,你,為什麼總要岔開?”
王妙音把手搭在我的肩膀,怔了一怔,良久,臉色肅然,道,“我也很認真……因為,我也離不開你……可是……”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我已然明了。甚至,每每這個時候,我的心裏都會有微弱動搖。
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隻可惜,兩者不能兼得,於是,我選擇了最初遇上的男人。隻是,不知這份選擇的對錯。
郎中從屋裏出來,拍著王妙音的肩膀,向他擠眼睛,“兄弟,抽個時間再去喝幾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