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纓終歸沒能拗過綠纓和穀主替她的安排。
她雖然說,早已把生死看得淡然了,但是,當她看到深愛的男人懷裏摟著另一個女人,於她來講,她是無法輕易撒手拋開這一切的。
她也是人,她也會有不甘心。當然,這些,紅纓從未當著我的麵提過,可我,能夠察覺得出。
筵席結束之後,摸她手的老家夥便派人送了大堆的彩禮。
我本想問問她,卻看到她一臉的苦笑,於是,便打住了。
她不是一個喜歡向別人把自己掏空的人,她習慣把什麼都深埋在心底。這樣的她,與我初次見麵時的印象全然不同,那時候,她像一個女皇帝一般威風凜凜,我以為,她是一個厲害的人物,豈料,相處了這樣漫長的時間後,我才發現,那份示於外人的堅強不過是長年累月的偽裝罷了。她太孤單了。
尤其在她三十歲這個年紀,還被深愛的男人拋棄。
想起,那晚與她喝酒之後,她纏著我問,說,“為什麼,為什麼綠纓是第一美人,為什麼……”
我說,她不是,你才是。
她搖頭,半響,流著眼淚反駁我,說:“你騙我。”
我說,沒有。
總有一日,人們會知道,真正的第一美人是誰。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人們總喜歡以訛傳訛,尤其是男人,別人認為好的女人,他們也以為好,於是,到最後,會丟失自己的感官,分不清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這也正是,為何男人總認為別人的老婆比自家的好。不過是,自私的男人把攀比和虛榮錯當成愛罷了。”
然後,我勸她,我說你放棄罷,這樣一個男人用不著這樣犯傻,我日後給你介紹更好的,比他帥上百倍,還懂得疼女人。
她搖頭,說,沒用了,我控製不住自己……
我說啊,沒見過你這麼白癡的女人……
紅纓出嫁的前日,我去找了穀主。
我問他,就這樣把您心愛的女人嫁給了別人,您不會遺憾嗎?
聞言,他怔怔地看我,半響,問道:“是紅纓讓你過來的?”
我說,不是。
他說,“那你的膽子可大了。”
我咬了咬嘴唇,不回答。
他坐在那裏,像是在思索些什麼東西一般,漂亮的眉眼微微皺著,眼裏閃過一絲憂鬱,半響,又恢複了平常的冷淡。
抬頭看我一眼,問:“你還有事嗎,沒有就下去罷。”
我拗著不走,用眼睛瞧住他,希望他能反悔,或者突然之間回憶起紅纓對他的好,從而反悔。
這個男人,有著俊逸超群的風姿和容顏,卻有著一顆深不可測的心,所以,讓人靠近不了,隻能帶著一絲好奇遠遠地觀望。
他猛地把杯子放回桌上,響起脆而劇烈的一聲,然後杯中的茶水便順著杯口湧了出來,緩緩流到桌子上,又從桌角滴答下來,彙成一股細流浸濕了地上鋪著的西域羊毛地毯。
我怔怔盯著地上的細流愣了幾秒,驀地抬頭,與他的眼睛隔空撞上。
他的眼裏帶著一層薄薄的鬱悒,卻是一閃而過罷了,再看時,已經換成了冰冷的注視。
他冷的像一塊鐵,問外麵立著的下人,說:“今日的茶水是誰泡的?”
然後,便有人答了,回答者是一位年輕的姑娘,我認得她,因她是沏茶司的人。與我打過幾回交道,是個不錯的姑娘。
那姑娘撲通一聲跪下,顫著嗓子回答:“回回回穀主,今日的茶是奴婢泡的,求穀主……”
然而,寬恕二字還未說出口,便被人拖出了門外。
我甚至沒有看清,歐陽是做了怎樣的手勢,她卻已經被拖走了。隻有,隻有她淒厲而又悲切的哀求聲從外麵傳來。房間裏似乎變得寒冷起來,我竟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看著地上那灘青綠色的細流,明明方才,我是那樣喜歡它的顏色,可是,此刻,我卻覺得它是一片血紅。
我承認,我是一個很沒有出息的人,尤其,看到方才的一幕,我的腿竟然不覺軟了一軟。再然後,我便跌坐到了地上。
我本是想跪的,可是,卻沒能跪成,變成了坐在地上。我想,完蛋了,我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點。
接著,一股冰涼逼近了自己的身體,我忍不住心跳加快。然後,便看見了一雙手。
他把手伸到半空,對著我說,“起來罷。”
我揚起頭看他,發現他的嘴角噙了一抹輕輕的笑。
我的手伸了出去,有些遲疑,不知是該抓住,還是不該。不抓會駁了他的麵子,抓了是大不敬。唉喲,我的媽呀,怎麼這麼糾結啊。
手腕處猛地一緊,他把我從地上拉了起來,之後卻沒有鬆開。隻是,把我板正,使我正對著他。然後對我說:“你是紅纓的人,所以,無論你做錯什麼,我都不會傷害你……你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