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看望紅纓 下(1 / 2)

來的時候,我把紅纓的那把梨木琵琶帶了來,我想,在這種地方,她一個人過的寂寞時,可以彈彈曲子,緩緩心情。

她卻笑著和我說,如今你帶這種高雅的東西給我,我也用不了啊。說完,把一雙手攤開在我的麵前,讓我仔細瞧瞧。

我說,紅纓,你的手還是像以前那樣漂亮。

她刮了一刮我的鼻尖,說,又拍我馬屁,你仔細看看我這指甲裏是些什麼?

我彎下腰,低低地朝前看去。看見她的指甲裏鑲嵌著片片青灰的淤泥,原本那雙毫無瑕疵的手,如今卻因為風吹日曬的緣故,裂了紋,掉了皮,水蔥一般纖長的指甲也斷裂得參差不齊。

她把自己的雙手抬高一些,癡癡地看著,半響,桀然一笑,說,小姑娘,姐姐我可不是不愛幹淨啊,而是……每日都要在淤泥裏浸泡,沒辦法……

她輕輕地歎了一口,眼底呈現出一抹迷蒙,轉瞬便恢複平常。然後,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我帶給她的包袱,說:“那裏麵鼓鼓囊囊的是些什麼?”

我的臉唰地紅了,因為想到裏麵是兩大瓶酒,便有些難為情,半響,囁嚅,“是……是……桃花醉……”

她轉過臉來訝異地看我一眼,“哦?”

我不好意思地低頭看自己鞋尖,問她,“紅纓不喜歡嗎?”

她兀自笑出了聲,說,“哪裏不喜歡啊,我日日苦悶之時,巴不得身邊能有這個寶貝,緩緩我的情緒。”說完,轉過臉來,輕輕刮了刮我的鼻尖,感歎地說:“姐姐我沒有白疼你一場啊……”

我兀自取了酒出來,用手拔掉塞子,然後遞了一瓶給她。

她伸手輕輕接過。

纖細而柔白的手指輕輕撫上瓶身,細細摩挲了許久,微微仰頭便就著喝了下去。

酒水彙成的涓涓細流,順著她的嘴角緩慢滑下,像是慢鏡頭一般,然後,一滴滴像是落水的珍珠一般自空中跌落到地麵,發出清脆而渾濁的悶響。

瓶子被收回時,我看見她的眼角暈染開濕潤一片,浸濕的睫毛噠噠粘連在眼皮之上。有半響的靜默,然後,她的嘴角微弱一動,說,妹妹,倘若有一日,姐姐死了,妹妹會為姐姐而哭嗎?

我霍然一愣,半響,反應過來,脫口而出,當然會了,姐姐死了,我會哭死的。說完,卻恍然驚覺自己的失言,於是連忙拍自己的嘴,說:“呸呸呸,瞧我這張破嘴,又亂講……”

她噗地笑了出聲,右手輕拍一拍我的肩膀,似是寬慰我一般,說,“秋歌……姐姐了解你的心意……”

我歎了一口氣,說,姐姐了解我最好不過了,因我總是失言。

喝完酒時,屋外夜幕已是深沉。

她送我到馬車旁邊,潸然看了我許久,輕輕抿唇一笑,說:“妹妹路上小心。”

我的唇邊也攢出一絲笑來,說,“姐姐也要保重。”

然後,紮紮的車輪聲便響了起來。

我從車窗裏伸出頭回望她,她站在送我離開的地方,未曾動過一步。孤獨的影子拖在地上,細而長,就像她的身影一般單薄。

車身猛地顛簸一下,我在車裏猛地打了一個的趔趄,等再伸出頭去看時,她整個人已經融入無邊混沌的黑暗中,與夜色融為一體,再也辨不出了。

我說:“車夫,停車……”因為我想再看她一眼。

可是,紮紮的車輪聲依舊如先前那般響著,未有絲毫停下的跡象。我張了張嘴,本想向車夫再說一遍的,可是,心中的懇求終是化為了一聲無力的哀歎。

臨上車前,我對紅纓說,花魁大賽馬上要舉行了,這一次,定然不能像以往那般淡薄名利了。她點了點頭,說,那是自然。

她有著那樣一副絕世的容貌,卻獨獨缺個頭銜,所以,她的男人才被人搶了去。我知道,造成這種現狀,並非是紅纓的錯,不過是那個男人本身太虛榮罷了。可我,終究希望她才是這穀裏名副其實的第一美人。

而不是其他人。

馬車駛回樓裏的時候,夜已深了。

我一個人穿越前堂朝著後廳走去,午夜的涼風像似穿越千年而來,拍打在我的臉頰之上,我的頭發和衣衫被它吹得翻飛。我忽然想,在這樣的夜裏,我才真真正正像是一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