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懷心思,都被自己捕捉到的問題所在晃了心神,竟都生不起繼續維持聊天的興致,一時間車上安靜得能聽到空山上鳥兒時起時消的嘀咕。
顧盼知道這種情況,本就應該由自己禮貌性的再說點什麼來化解尷尬的安靜,但她本已落定成接受難堪並刻意的歉意退讓的心情再一次被突如其來的不安所遮蓋。就像一幅剛確定好色彩基調的線稿,突然被潑了濃黑的墨水,遮蓋住所有在你眼裏即刻就能見的色彩,交稿時間近在眼前,重畫是沒有可能了,哪怕你心裏有再多的煩躁忐忑,提筆補救的手緊張到微抖,也就隻能這樣了。大抵是越不安就越想盡快找到突破口,顧盼大腦裏滿是疑問,何晏之說了沒?怎麼說的,怎麼會說成這樣的?還是他隻是糊弄了下自己。可這些已成定局自己接下來又該怎麼辦?顧盼脆弱的理智遵循了重要的事先行這一原則,竟分不出一個腦細胞來找個話題繼續閑聊,也許在更大的難堪麵前,此時此刻的尷尬根本就不值得在意。
陸顏承也知道自己不該任由這樣的沉默蔓延,原本隻要隨便打趣一句就能把敏感問題重新帶回到閑聊的,隻是這一瞬間他才知道,原來在能實際觸及到那些可能時,他確實會心生退意。這樣的退意讓他預感到了某種不具實感卻同樣沉重的危險氣息。那些……連他自己也覺得似是而非,難以辨明的感情,也會在他和燕及無法挽回的走上了對立麵時,因為中間夾了個顧盼,而給他帶來同樣片刻的退意嗎?
陸顏承腦海裏劃過很多和顧盼,以及那個孩子的有關的信息,但時間軸拉近到這段日子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林簷和小二所呈現給他的信息和他如今的猜測不對稱。如果那個奶聲奶氣叫著顧盼媽咪,他在夜裏遠遠看到過的孩子是燕及的,林簷又怎麼會在拿顧盼撩閑過他後在那個下午特意把孩子抱到他麵前。而晏之那通啼笑皆非,亂七八雜的電話指的會不會,會不會是……陸顏承被自己腦中滾滾而過的念頭嚇了一跳,但隨即就極快的在唇角綻開了一個笑意,怎麼可能呢?
山道是盤延向上的,這時已經快接近山崖了,窗外的樹林已經不再會重疊,樹影漸稀,顧盼透過車窗玻璃掃了一眼堪可看到天際,幾點星光半明半滅的墜在其上,亦如此時她尚未能分明結果卻已近在眼前懸而未決的事端。顧盼低下頭,默默握緊了滿是汗水的掌心。
車子停了下來,陸顏承側頭問顧盼:“在車裏談還是到外麵?”
顧盼正看著山崖上的漫天繁星出神,沒想到繁華城市、鋼筋森林裏竟也能尋到這樣一個刁鑽的地方看到浩瀚星河。顧盼隻顧著望美好的景色了,短暫的忘記掉滿腹的心事,也差點忘了身旁還坐著個人,陸顏承這時候開口,聲音從她的耳朵裏飄過,隻捕捉到了個話語的尾巴,於是心不在焉的問道:“什麼?”
陸顏承自然是看得出顧盼心念著外麵的景色,便不再重複剛才的問題,打開了中控說道:“下車吧。”
顧盼此時也回過神來了,輕輕點了點頭,低頭去解安全帶,等她借好安全帶陸顏承已經過來給她開了門。
山崖外延還接了一部分類似空中棧道的設施,可能是為了保留原有的自然風貌周圍並沒有安置燈光,天色已晚兩人本就不是為了賞風來的,也就沒往棧道上走,站在防護措施的扶手前說起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