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雖然下著雨,但車裏開足了暖氣的溫度對於陸顏承來說也並不算低,卻也還沒到不能忍耐的地步。雨越下越大,等開到了半山腰從擋風玻璃望去,外麵已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即使雨刮能迅速擦幹淨打在車窗上的密集雨點,能見度也不足5米,陸顏承打了個方向把車停在了路邊專用的停車觀景處,想等雨小點再繼續上路。

停了車陸顏承就解了安全帶開始脫馬甲和領帶,他後來又把暖氣溫度調高過,顧盼不怕熱最忌冷,氣溫稍低一點就要找外套,哪怕睡著了也不會很安穩。很奇怪,時隔經年再見到顧盼在特定情況下的某些小動作他卻還是能立即想起這代表的是什麼。所以在顧盼動了動邊往車門上貼邊小範圍的蜷縮身體時,他就伸手又將空調調高了一檔。

大雨氤氳起了霧氣,整個山脈雲霧繚繞,陸顏承把手中的馬甲和領帶團成一團探身往後排座位上遞去。收回手時並未立即起身,順勢撐在了副駕駛座上,低頭看熟睡的顧盼。也不知道她是怎麼睡的,整個人都縮進了座位和車門的夾角裏,頭靠在車門上露出曲線優美的脖頸,脖頸末端是一對被長發半遮半掩起來的漂亮鎖骨。顧盼的睡顏很恬靜,陸顏承細細端詳著顧盼,車燈昏黃看著看著竟覺得和四年前的那個晚上重合在了一起。顧盼睡得毫不設防,安靜得仿佛沒有任何事是值得在夢裏惦記的,也絲毫不擔心自己就這樣睡去會否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如果說四年前是因為心思單純才能毫無顧忌,那麼現在呢?究竟是什麼可以讓她這樣的安心沉眠,若說是無知無畏,她也被算計過生育下了“生父未知”的孩子,一個能在燕及失蹤後把持住燕家機要的人會沒有經曆過睡覺也要警醒的時光嗎?還是……在她行裏他的身邊也是安全所在?

陸顏承又往前傾了傾身體,離顧盼更近點,想看看她會不會有什麼反應,還沒接近手下的椅背就傳來了震動感,接著聽到了嗡嗡聲。陸顏承低頭看去,座椅上顧盼的隨身帶著的手包在振動著,他坐直了身拾起手包打開拿出了顧盼的手機。手機亮著屏幕在他手上振動著,陸顏承回頭看了眼顧盼,依舊是睡熟了的模樣,纖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沒有半點要動的征兆,看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醒了?陸顏承莞爾,按了下音量鍵調出控製菜單關了振動,才不急不忙的看來電顯示:眠眠(寶貝兒)。

眠眠?

原來是這個眠。

陸顏承看了一眼旁邊睡得正熟的顧盼,不禁勾了勾唇角,這個名字……取得到是很吻合。陸顏承手指懸在屏幕上方,想了想點在了短信回複上,輸了句:已經在會來的路上了,安好勿掛。停頓了會兒又刪除掉“安好勿掛”改成了“不用擔心”,然後點了發送。

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此時漸漸小了下來,陸顏承看了看時間確實不算早了就發動了車子,從觀景區的岔口轉出去時抽空看了眼顧盼。顧盼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下,卻依然沒有醒過來。陸顏承無聲的笑笑,睡得這麼熟,四年前就算不是著了算計,應該也不會醒吧?

顧盼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睡著就醒不過來,即使在夢裏也時刻惦記著自己還有事情沒做從的,卻也隻來得及在夢中掙紮著想起個事情的開頭,再然後……就,就去走夢裏的劇情了。

有個瞬間,她隱隱有了些睡夢將醒的觸覺,不知道是夢境製造出了雨聲還是從外界滲進了雨聲。雨聲很密很大,也有敲擊到其他物體的聲音,她極力想分辨,卻清醒不了,睜不開眼睛卻能感覺到外麵是一片暖光。這種氛圍,有些似曾相識,仿佛是記憶裏缺失了的東西在夢境裏被呈現了出來,但她知道,這樣的感覺是很曖昧的,夢裏篤定的東西是很可能在醒來後就能立刻找出邏輯不通的地方。將這種感覺一笑置之後,顧盼卻發現夢境裏混入了四年前的那場宴會。夢境裏很多東西是扭曲的,卻也照得到她散碎的記憶,她正和燕及去房間,燕及在跟她說著話,那種邏輯不通內容很清楚的可以感覺出是夢裏混亂組合出的話語。燕及給她開了門,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夢裏的她就回答,說的是什麼卻聽不清。顧盼對這種情況很習慣,她本身就是夢裏的主人公,隻是有很微弱的一點知覺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夢裏發生的事也是她在經曆的事,稍稍一錯神就會真的進入夢鄉,所以即使聽到不是所想的回答,或是停不清也聽不懂都是很正常的。反而若是自己能作為第三者看見“另一個”自己在夢中行動,她才是要擔心自己是不是有精神疾病的預兆了。

房間裏她坐著玩手機,和記憶裏的不一樣,記憶中她那天很累,環境稍微安靜點就想睡去,這麼想著顧盼就沒了“清醒著”的意識了。

大雨過後的街道很安靜,道路兩旁隻有在蒙蒙細雨裏暈開光圈的暖色路燈,還有趁著雨小下來奔跑而過的路人。市中心的道路上難得能讓司機們來開車距,陸顏承的速度不快不慢,開得很是穩當,在轉個彎就到進入青堤一陌的路口了。陸顏承知道自己此刻本應該是思緒萬千,可他今晚卻是真的不想去思考那麼多,考慮那麼多,就這樣靜靜的開車回家……剩下的一切都等到明天再去細細推敲,再去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