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李墨言越是沉默不語,司馬翠茹卻越發來勁,一個人自我陶醉地纏著李墨言天南地北地瞎扯,還有意無意把話題轉向李墨言手裏的木刀,字裏行間和行為舉動所表現出來的難纏與她本身的容貌和裝扮有著明顯落差。
那頭祖孫倆則是另外一番場景,老乞丐最終撒手人寰,隻留給孫兒一錠染血的銀子,圍觀的眾人唯恐自己招惹上麻煩紛紛散去。
一直關注著爺倆的李墨言終於按耐不住,開口打斷了司馬翠茹,“司馬小姐,你是不是應該先解決了這爛攤子?”
提到正事,司馬翠茹立馬一改剛才的熱忱,臉上霎時堆滿肅穆之氣,“放心!此事就交給我來處理,不知莫言住在何處,待我把事情辦妥之後便來尋你,如何?”
還來尋她?開什麼玩笑!
李墨言心裏雖萬般抵觸,臉上卻依舊神色不變,點頭道:“如此也好,我就住在襄陵街尾的那家客棧。”
緩兵之計果然奏效,李墨言此話一出,司馬翠茹便不再與之糾纏,兩人匆匆告別之後,李墨言又摸出了腰間的最後兩枚銅錢買了四個饅頭便急忙往西城門方向趕了過去。
城東離西城門相距甚遠,若是尋常百姓多數是要走上兩個時辰,屆時隻怕城門早已關閉,然李墨言是有武功功底的,腳程自然要快上幾分,隻要不出意外今日出城絕不是什麼問題。
可是偏巧就在城門遙望在即之時,又出了岔子,眼看著一隊持紅纓長槍的官兵們截斷了出城的關卡,並在城門旁邊的告示欄裏貼出了三張一摸一樣的通告,黃紙黑字寫得分明,由於近日城中大戶紛紛遭竊,無奈之下聯名報案於公堂之上,官府迫於壓力頒下一紙文書,封城三日以便尋拿竊賊。
然而大家卻心知肚明,所謂“封城”向來針對的都隻是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尋常百姓。
或怒火中燒,或見怪不怪,原本準備出城的百姓紛紛掉頭返程,被擁擠在人群裏的李墨言緊了緊手裏的木刀,臉色忽然變得很陰沉。
因為她的錢袋沒了!!!
李墨言急忙轉身,想要看個究竟,隻是四周人群攢動,哪裏看得出來是誰這麼喪盡天良,偷了她掛在腰間的碎銀!
嗚嗚嗚……
李墨言小臉一憋,心情更加沮喪,想著那碗被自己糟蹋的混沌麵,腸子都快悔青了。
要不要蠻力出城?
李墨言摸了摸自己的臉遲疑了,心想就算自己出了城無端惹上官非豈不是更麻煩,可是若不出城,身無分文的她要如何在這要山沒山要水沒水的豫州城裏安然渡過三天?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行乞之事恐怕是行不通,唯今之計也隻有一條路可走:賣了自己!
打定主意,李墨言轉身隨人群湧動,視線左右來回掃射街道兩邊的店鋪,希望能夠絕處逢生。幾經觀察打聽之下,還真讓她找著了幾家貼著招人啟示的酒樓,隻是結果卻沒有意料中那般順利,那些當家掌櫃個個挑剔得很,不是嫌棄她的女兒身,就是鄙夷她相貌醜陋,這讓李墨言很受打擊,氣得差點當場暴走。
她哪裏醜了!!!
夕陽西下,氣溫驟降,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知何時也冷清了下來,李墨言雙手抱著木刀,低頭踢著石子慢悠悠轉進了豫州城某街道的一條後巷,兩鬢細長的碎發隨著節奏前後飄擺。
不同於其他的巷子,這條後巷明顯寬敞幹淨幾分,地上不見汙穢之物倒是零零散散落著幾片緋紅的楓葉,仿似要為這世故紅塵增添一絲儒雅。
隻是這個季節,楓葉怎麼就紅了?
李墨言不禁抬頭望去,隻見高牆內一樹紅葉開得耀人眼目,思緒瞬息湮滅,整個人都沉浸在了這極度豔麗的火紅中,腦海裏不禁回蕩起爹爹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不因物喜不以己悲。
“誒!”
就在這時,一個粗啞的呼聲徒然響起,打斷了李墨言難得的雅興。
李墨言當即眉頭狠狠一擰,視線從飛舞在空中的紅葉跌落至聲源處,遠遠地看到那鑲嵌在圍牆深處的木門前依著一個衣著豔麗的婦人。
許是見自己成功引起了李墨言的注意力,婦人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囂張,插在腰間贅肉上的手驀地騰出一隻,朝她揚手一指,“就是你!老娘在這裏苦等了半個時辰,你倒輕鬆自在,自個兒賞起美景來了,這工你倒是做不做了!”
“做!”李墨言幾乎脫口而出,這婦人的言行舉止雖然叫她厭惡,卻不至於讓她氣昏頭腦,既然有便宜自個送上門,又豈有不撿之理。
就這樣,一個錯看誤認,一個將錯就錯,事情順利得出人意外,李墨言總算不用堪憂今後三天的衣食住行。